悠然峰。
苍为幽是计算着平日里姜徊入睡的时辰过来的。
谁知一进院，院中可谓人去屋空，只余树下纱灯明明灭灭地晃着。
若还有什么动静，那便是树下的老黄抬爪从鼻尖扒下一簇鸡毛，随后一哕.......
还有那只秃毛乌鸦黑，使出浑身解数在叼着碗飞.......
苍为幽无力闭了闭眼，抬步走向回笼藤，又顺手揭了院子正门之上的符篆。
他用灵力解开符篆瞧着，又随口朝回笼藤问了去。
“你叫什么来着？”
藤藤悄没声地探出了头来，晃着两个揪。
“我叫藤藤。”
苍为幽融了手里的符篆，知晓他们去了何处，却还是朝回笼藤确定了一番。
“他们怎的忽而要去街市？”
藤藤圆溜溜的眼睛瞧着他，思忖几息还是开了口。
“因着姜姑娘没选今日商姑娘送来的礼，所以老四就要带姜姑娘去街市买东西，老大和老三自然也跟着去了。”
这事，应当没什么不能的吧.....
苍为幽瞥了它一眼，忽而笑了起来。
“你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厉害的都称姑娘，其余的，竟是老三老四的叫起来了。”
“那我是什么？”
闻言整根藤子都僵直了起来，僵了好半晌，爬藤叶子才略显低垂。
“您是苍公子。”
大意了，还是大意了......这些人心眼子比鬼还多......
苍为幽哼笑了一声。
“老东西。”
长着一副娃娃样，偏千年生根，万年生芽，晓得它活了多少年才能生灵。
下一息，苍为幽忽而神色收敛，抬眼朝右侧半空看了过去。
“有事儿？”
那处黑暗中凌空所站的人，不是顶着苍梧那张脸的月聊州还能是谁。
月聊州笑着落霖，眼神散漫地往院里瞧。
“难得，你竟不在上清峰，你那些弟子呢？”
“更难得，秃毛乌鸦还得干活呢？”
着，他便自顾自地在石桌旁落了座，眼神却是落在了回笼藤之上。
“这便是你那五弟子拔回来的？”
一株回笼藤就能让苍为幽这东西着急上火地去魔界求人，想来那灵根的弟子的确有些不凡了。
苍为幽懒解释这院中诡异的场面，也懒得回答他这么多问题。
只上前在石桌旁落了座。
月聊州却是也懒得瞧他，只目光散漫地瞧着回笼藤。
“你怎的被人寻到的？”
藤藤被吓得根本不敢缩回头，因为不止这新来的吓人东西盯着它，还有那姓苍的也在盯着它呢！
它脑瓜子疯狂一转，恭敬开口。
“姜姑娘丢火球，的一害怕就露头了.......”
苍为幽很满意这个回答。
若不然，他也实在不介意直接把它弄碎。
月聊州也没兴致再纠缠，只转而看向苍为幽。
“今日仙都有东西露了魔气，邀你一同去瞧瞧。”
魔族与仙都历来势不两立，这些年来仙都出现魔族的事儿一只手都能数清。
可今日这事儿都闹到他跟前去了，这等热闹便也是不得不凑了。
苍为幽本也是要去的，闻言便也站起了身来。
“嗯。”
人多眼杂之地，三个傻的带着一个会炸的，他怎么可能不去盯梢。
月聊州听得他这般回答，站起身难得把目光往他身上挪了去。
“看来，你那新来的弟子，的确让你寻到了些为人师父的感受了。”
今日可是花灯节，悠然峰无人，自然是去了街市之上。
若不是苍为幽正好要去，他哪能这般好话，如不是新来的弟子要操心，苍为幽又何至于亲自出去。
苍为幽自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只回身瞥了他一眼，随后开口堵人。
“魔界破业了？你这般闲？那煞气裂缝之上不是离魔界很近吗？去无间罪州查了吗？进万骸沉渊探了吗？”
见着月聊州神色略凝，苍为幽忽而乐了，他又朝月聊州走了半步。
“不会吧，你不会没去探吧？”
“照你最喜探事情的性子，若你探得了什么还能不言语？”
“能让你不言语的，要么就是你探不了，要么你探了却是不能，我的对吧？”
这人为何会被神域拿捏，不过就是想寻得他那‘主上’的踪迹。
所以这么些年来，他都不会放过任何一处不同寻常之地。
若这一次他没去探，那可就有意思了。
月聊州轻笑了两声。
“很好，结束谈话。”
苍为幽挑眉点了头。
“结束。”
两人默契地齐齐歇了话头。
又因着是闲逛，两人便也没动用灵力飞着去，只闲庭信步般地在院中掉了个头，便朝着院门走了去。
月聊州先行推开院门，触手略显冰凉，他便眯着眼仔细瞧了瞧。
“有趣，石头拼木头，真是够寒酸呐。”
苍为幽睨了他一眼，跨过门槛朝前走去，懒得管他。
月聊州抬手幻化出一盏纱灯来，又朝苍为幽伸过手去。
“借点灵力用用。”
苍为幽没有回头，只反手朝那纱灯灯芯丢了一点灵力过去。
那团灵力落入纱灯之中，明如火把的灯光猛然炸开，又在几息之后平静下来。
月聊州提着纱灯的手不见半点晃动，瞧着苍为幽的背影似是想骂些什么。
可在过亮的纱灯之下，他的目光里忽而被塞了些别的东西。
他身子蓦地一僵，宛若神识被什么人死死攥紧，脚下难以挪动一步。
已走下道的苍为幽，又无奈回来，他微歪着头，神色淡淡。
“有病？”
月聊州在一息之间收敛起情绪，面上更是立时便浮出了笑意。
“你才有病。”
他把手里纱灯朝右侧挪了些，在纱灯无法映照他神色时，他几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
似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才转头看向那巨大的石碑。
“这是从哪儿捡的？怎的从前没见过？”
苍为幽微挑起眉梢看了过去，淡声开口。
“千年前在昆仑山脚捡的，我见上头的字别致就捡了回来，约莫三十年前忽而想起这东西，便掏出来放这儿了。”
“你又认识了？”
这老东西每次来都是直接到上清峰，也就前次从神域回来，才来这悠然峰半空晃了一圈。
就算识得，那也是的确没机会瞧见的。
月聊州面上笑意不变，手上纱灯再次凑近了那石碑，又无比缓慢地把视线聚拢。
他看着上头的六个字，眼底压着极致的苦涩，过了好半晌才开了口。
“我自然认识。”
那位，是他所见过世间最张扬肆意的人，能留下这等字迹，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了。
可她却.....
月聊州没再多言，只转身朝着道走了去。
苍为幽略拧起了眉，抬步跟上，低声暗骂。
“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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