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灵之眼深处的混沌漩涡,在失去了阵眼核心的支撑后,如同被抽去脊梁的巨兽,发出无声的哀鸣,开始剧烈地收缩、崩塌。污秽的魔气被净化之力涤荡,被强行窃取、禁锢了万载的大陆本源,通过幻影塔这座桥梁,欢快地奔涌回地灵脉。
凤姝妤悬浮于这片正在重归秩序的空间中央,脸色苍白,纤细的身躯在能量乱流的余波中微微晃动。同时驾驭混沌灵力、凰血之力并催动幻影塔,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力量。灵魂传来阵阵虚脱般的刺痛,那是魂魄尚未完全融合的警告。
然而,她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此刻却映照着新生的光辉,亮得灼人。
她能“听”到——脚下这片饱经磨难的大地,正发出细微却充满喜悦的震颤。干涸的河床重新渗出清冽,枯寂的山脉深处灵脉开始搏动,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衰败气息正在被蓬勃的生机取代。
这是希望。
帝肆凌静立在她身侧不远处,玄色衣袍在激荡的能量风中纹丝不动,仿佛独立于这片空间之外。并未触及她,却恰好挡住了侧面残余的能量乱流,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扫视着逐渐平息的混沌,目光深邃,如同在评估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又像是在确认潜在的威胁是否已彻底清除。他周身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已悄然收敛,但残留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尊贵与冰冷,依旧让这片空间充斥着无形的威仪。
“还能站稳?”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平日的刻骨冰寒,更像是一种陈述。
凤姝妤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脊背挺得笔直:“不劳费心。”
云倾月收起那枚散发着古老气息的令牌,快步走来,紫衣上沾染了些许魔气侵蚀的痕迹,她无视了旁边存在感极强的帝肆凌,直接将一枚氤氲着紫色霞光的丹药递到凤姝妤唇边:“快服下,‘紫府蕴神丹’,对你现在的状况有益。”
丹药入口即化,温和却磅礴的药力迅速滋养着凤姝妤近乎枯竭的经脉与神魂。她看向云倾月,微微颔首,声音因虚弱而略显低哑:“多谢。”
“该言谢的是我,是这凌大陆万千生灵。”云倾月语气诚挚,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一旁的帝肆凌,带着一丝难以言的复杂。方才那隔空而来的毁灭一击,以及帝肆凌轻描淡写将其捏碎的姿态,都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凤姝妤所走的这条路,两旁是何等深不见底的悬崖。她传音入密,带着一丝探寻:“他……可信吗?”
凤姝妤眼睫微颤,同样传音回道:“目的成谜,但至少……目前并非敌人。” 他两次在她濒危时出手,尽管姿态高傲,言语刻薄,但那实实在在的庇护,做不得假。
就在这时,数道强横的气息由远及近,葛老、玄湮院长以及几位大陆巅峰强者疾驰而来,人人脸上都带着难以自抑的激动与狂喜。
“成了……真的成了!”葛老声音颤抖,浑浊的老眼中有泪光闪烁,他向着凤姝妤,竟是郑重地躬身一礼与,“老朽代凌大陆亿万生灵,谢过友再造之恩!此恩,地同鉴!”
玄湮院长亦是深深一拜,语气前所未有的肃穆:“凤友,自此以后,凌大陆,皆为你之后盾。凡有所需,无所不辞!”
他身后的众强者也纷纷躬身,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深深的敬畏。他们亲身经历了魔灵之眼的剧变,感受到了那席卷大陆的生机回流,更隐约窥见了方才那超越他们理解范畴的恐怖交锋。此刻,凤姝妤在他们眼中,已不再是需要庇护的后辈,而是身份神秘、手段通的存在。
凤姝妤强压下体内的虚弱感,侧身避开了葛老的全礼,虚抬右手:“葛老,院长,言重了。此间事,于我亦是因果,份所应当。”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回葛老身上,“大阵核心已破,本源会持续回归。但魔灵之眼积郁万载,魔气虽失源头,残余的污秽与空间裂痕仍需时日净化,后续……”
“你放心!”葛老直起身,脸上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界主威严自然流露,“净化地,修补裂痕,乃老朽职责所在!你已为我等斩破荆棘,若连后续清扫之事都做不好,老朽也无颜再居此位了。”
他话语中带着强大的自信与责任感,与之前忧心忡忡的模样判若两人。本源回归,他这位界主的力量似乎也在随之缓慢复苏。
玄湮院长点头附和,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不仅如此,飞升之梯已现雏形!假以时日,待法则彻底稳固,我界修士,便可再续仙路!”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强者眼中都爆发出灼热的光芒。断绝万载的前路重现,这是何等激动人心的消息!
凤姝妤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气运之力正缓缓向她汇聚,这是拯救一界地的反馈与加持。她手臂上的道封印,在这股新生气运与本源的共同冲刷下,似乎又松动了一丝,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如铁板一块。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始终沉默的玄色身影。
恰在此时,帝肆凌也转眸望来。他的视线在她依旧缺乏血色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冰蓝色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臂那隐约浮现的符文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此界枷锁已去,蝼蚁亦有登之望。”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的路,不在簇。”
凤姝妤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你知道我的目的地。”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帝肆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弄,又似别的什么,让他那张完美却冰冷的脸上多了几分生动的意味:“陨星海,起源凰血的呼唤……莫非你还有别的选择?”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的调侃,仿佛早已看穿她的命途。
他果然知晓!凤姝妤并不意外,以他的层次,能看穿她体内苏醒的凰血并不奇怪。
“凤涟漪此番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帝肆凌继续道,语气平淡,却字字敲在人心上,“凌大陆的动静,足以让她重新评估你的价值与威胁。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这种隔空试探了。”
他的话让云倾月、葛老等人神色一凛,方才那毁灭地的一击犹在眼前。
“所以?”凤姝妤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帝肆凌转身,玄袍划开一道冷硬的弧线,星光门户在他身侧无声洞开,“在你拥有足以在那群鬣狗口中自保的力量前,最好待在看得见的地方。”
这话语霸道依旧,却似乎多零别的意味。
凤姝妤蹙眉,还未开口,帝肆凌已一步踏入星光门户,只留下最后一句不容置疑的话语:
“给你三日调息。”
“三日后,启程‘星陨古路’——那是通往陨星海,对你而言最合适的……试炼之路。”
话音未落,门户闭合,星空波动消散。
凤姝妤望着他消失的地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紫薇尊者赠与的星光符印。陨星海,母亲的血脉源头,她势在必校而帝肆凌……他的庇护与指引,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是与凤涟漪为敌的顺势而为,还是……与她身上更深层的秘密有关?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目光恢复沉静。无论如何,力量才是根本。
“倾月,”她看向身旁的云倾月,“紫奕国这边?”
云倾月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了然与坚定:“尊者早有吩咐,星陨古路,我与你同去。皇室秘藏中,恰好有一份关于古路前半程的古老星图,或可省去不少麻烦。”
凤姝妤点头,心中微暖。前路未知,但有同行者,总是好的。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脚下这片焕发新生的大地,感受着地间涌动的蓬勃生机与希望。凌大陆的劫难就此终结,但这于她而言,仅仅只是踏出了挣脱命运枷锁的……
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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