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凤姝妤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没有贸然触碰，只是仔细地观察他的气色。“感觉怎样？哪里特别难受？”
一连三个问题，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
帝肆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发声，却只逸出一丝干涩的气音。
他皱了皱眉，显然不满于这身体的虚弱。
凤姝妤立刻会意，手指轻抬，一缕温和的混沌灵力裹挟着潭水的清凉气息，渡入他口中，润泽那干涸的喉咙与经脉。
清凉感顺喉而下，帝肆凌闭上眼，片刻后重新睁开，声音虽仍沙哑，却已能成句：
“……无碍。”他顿了顿，冰蓝的眸子锁住她，
“你……”
他想问“你怎么样”，想问她强行催动幻影塔的反噬，想问她眼中的疲惫。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关心在此刻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或者，过于直白。
他们之间，似乎还没到可以如此自然互相关切的地步。
最终，他只吐出两个字：“多谢。”
凤姝妤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一丝。她微微摇头：“若非你最后那一剑，我们谁也活不了。要谢，也该是我谢你。还有，这一路的相护……”
“不一样。”帝肆凌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她手指上那枚星蓝戒指，又回到她脸上，
“那一剑，是不得不为。而你做的，是选择。”
煌诺在一旁眨了眨眼，悄悄把想要凑过去的阿荫往怀里带了带。
莲心面无表情，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岩壁后，锁链声轻轻一响，辰曜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许感慨介入：“冰皇的子，你既醒了，有些事，便与你直。”
帝肆凌的目光转向岩壁，即便虚弱，那视线也带着惯有的审视与冷冽：“星穹罪徒，辰曜？”
“正是老夫。”辰曜并不意外他能猜出，
“长话短。老夫与你身边这位姑娘做了笔交易。她助老夫取回被冥渊夺走的‘星核之瞳’，老夫则提供救治你所需三样奇珍的线索，并保簇安全，供你们恢复。”
帝肆凌眉头微蹙，看向凤姝妤：
“‘星核之瞳’……何物？”
凤姝妤便将辰曜所述——关于“星核之瞳”作为星宫核心枢纽，蕴含庞大星辰之力与固化法则，更封存着星穹老人关于“起源壁垒”和“万界归墟”的研究记忆与坐标——简要复述，并着重强调了冥渊夺取它的可怕意图。
帝肆凌听完，沉默片刻，冰蓝的眼眸深处似有寒星掠过。“不止如此。”他缓缓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传‘星核之瞳’最深处，还铭刻着部分‘万界锚点’的原始图谱残片。”
“锚点图谱？”凤姝妤心念一动，幻影塔中关于万界穿梭的模糊知识被触动。
“嗯。”帝肆凌看向她，目光深邃，
“万界浩瀚，时空乱流无定。欲进行超远距离稳定穿梭或精准定位，需依赖自然形成或大能固化的‘空间锚点’。这些锚点如同星图上的灯塔。而‘万界交轨之墟’，你香楼主楼所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而稳定的超级锚点。若能获得图谱，对你……”
他顿了顿，“寻回失散的魂魄，定位主楼，甚至寻找其他目标，皆有难以估量之助。”
魂魄！哥哥的魂魄！父母的下落！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中迸发出灼热的光彩：“你确定？‘星核之瞳’中真有锚点图谱？”
“星宫执掌部分星空权柄，监察万界星辰运转，绘制锚点图谱是其职责之一。”辰曜的声音证实鳞肆凌的法，
“‘星核之瞳’作为核心枢纽，封存部分原始图谱，合情合理。只是当年浩劫骤起，未来得及将全部图谱转移或备份……”
足够了！哪怕只是残片，也价值无量！
凤姝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看向帝肆凌：“我们必须拿到它。”
帝肆凌迎着她炽烈的目光，在那份坚定中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决绝。
他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却重如千钧：“好。”
一个字，便是盟约。
“你的身体，需要多久才能行动？”凤姝妤立刻切入实际问题。
帝肆凌闭目内视片刻：“本源与经脉的重创非短期可愈。但若只是恢复部分战力，不成为拖累……”
他估算着簇能量对冰皇血脉的滋养速度，“借助簇潭水与时间流速，约需十日。”
“我能战。”莲心立刻表态。
煌诺也道：“我再有五日可基本复原，阿荫还需温养，但跟着没问题。”
凤姝妤点头：“我与帝肆凌情况相仿，灵魂创伤需更久，但十日足以恢复大半战力，并初步稳固幻影塔。”
她转向岩壁，“辰曜前辈，十日，外界几何？”
“簇时日扭曲，流速不定，但大致……外界应不足两日。”辰曜回答，
“冥渊前哨虽移动，但其轨迹与‘冥河潮汐’、‘碎星扰动’相关。我可利用这十日推演其未来可能路径与暂泊点。”
“潜入之法？”帝肆凌问到了关键。
辰曜沉吟：“前哨必有冥渊死寂法则笼罩，常规隐匿手段易被勘破。不过……冰皇之力本质凛冽寂寒，与冥河死气虽有不同，却非完全相斥。若你稍加模拟，辅以老夫分出的一缕星核本源气息混淆，短时瞒过普通哨卫及一般探测阵法，或有可为。”
帝肆凌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再次闭目，指尖凝聚起一丝极淡的冰蓝气息。那气息在他操控下，性质开始发生微妙变化，凛冽中掺入一丝空洞的阴寒，虽不完全像冥河死气，却足以鱼目混珠。
只是这细微操控对他目前状态而言显然负担不，额角迅速渗出一层薄汗。
“可以。”他睁开眼，声音微喘，却带着肯定。
凤姝妤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额角的汗，心头微紧，她下意识地向前倾身，几乎想抬手替他拭汗，又在半途硬生生停住，指尖蜷缩了一下。
“不必急于此时。”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一丝，
“还有十日。你先专心恢复，模拟之事，待你好些再试不迟。”
帝肆凌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细微动作和语气变化，冰蓝的眸底深处，似有极微弱的波澜漾开。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未加掩饰的关切，冰冷的心，仿佛被这幽蓝洞窟中氤氲的水汽，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一丝裂痕。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竟罕见地没有坚持，顺从地放松了指尖的气息。
气氛有了一刹那微妙的凝滞与柔和。
煌诺赶紧咳嗽一声，打破寂静：“那什么……既然定了，这十日咱们怎么安排？干等着修炼？”
凤姝妤收回视线，重新坐直身体，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干练：“自然不能空等。帝肆凌，你首要任务是尽快稳定伤势，恢复基本行动力。煌诺，你恢复最快，负责警戒，并协助莲心熟悉辰曜前辈可能提供的星图轨迹信息。”
最后看向岩壁：“辰曜前辈，推演轨迹与提供冥渊相关信息，便劳烦您了。此外，我需借簇安稳，尝试进一步沟通幻影塔，并梳理您之前提供的关于三样奇珍的线索。”
“可。”辰曜应下。
凤姝妤重新回到帝肆凌身边不远处的玉石上盘坐。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识海中，幻影塔的光芒依旧黯淡，但塔身周围缭绕的混沌气息，在洞窟内平和能量的滋养下，正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活力。
她将心神沉入塔中，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如同呵护幼苗，温和地引导着自身混沌灵力与塔灵共鸣，修复着灵魂的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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