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的月光碎成星子
指尖在七根琴弦上轻舞
震颤的不仅是宫商角徵羽
是某个未被命名的黄昏
当侠客收起剑鞘的刹那
金属与木质的私语
剑穗垂落,似未干的墨迹
在宣纸上洇出半阕《广陵散》
淬火的锋刃记得
每一次与命阅交锋
都藏着三分温柔的弧度
——那是怕惊扰了
剑鞘里冬眠的蝴蝶
当琴弓与剑脊共振
某个瞬间我们都成了矛盾体
左手按弦的力度
刚好够按住内心的惊涛
右手挥剑的决绝
却在剑锋划出月光的轨迹
不必追问侠客的去向
他早已把江湖
酿成弦上的余震
把肝胆
磨成指腹的薄茧
在每个无星的夜晚
自弹自唱
陈满囤望着她,一时竟忘了言语,眼眶再次湿润。这一次,他不再掩饰,任泪水滑落。玄尘道人看得热泪盈眶,清虚道长也捋着胡须,露出欣慰的笑容。
苏清颜从阵图上起身,玉质般的身躯在星光滋养下渐渐泛起红润,与常人无异。她赤着双脚走到陈满囤面前,轻轻握住他还在流血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谢谢你,陈先生。
陈满囤只觉一股暖流从指尖涌遍全身,脸上发烫,想什么却一时语塞。
清虚道长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凝眸相对的静默:“清颜,肉身重塑耗费了你三百年修为,需好生静养。陈先生,你随我来,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陈满囤随清虚道长行至紫宸殿后的观星台。此台以整块青石雕琢而成,中央置一巨大浑仪,四周镌刻着二十八星宿之图。此时色微明,东方泛起鱼肚之白,云海翻涌,壮丽非常。
“陈先生可知,你怀中的微羽琴,究竟是什么来历?清虚道长望着东方际,缓缓开口。
陈满囤摇头:“只知是上古神物,内有昆仑镜碎片。
“不止如此。”清虚道长转身看着他,“此琴,名为昆仑,实为瑶池琴仙所持,而瑶池琴仙则是西王母座下之物。三百年前幽冥子祸乱人间,琴仙以自身元神为引,将昆仑镜碎片融入琴中,方能暂时封印幽冥子。只是琴仙也因此元神俱灭,古琴流落人间,被你偶然所得。
陈满囤心中震惊:“那……巫真前辈是?
“巫真便是琴仙残魂所化。”清虚道长叹了口气,“她一直守着古琴,等待能阻止幽冥子的人出现。”他目光变得锐利,“陈先生,你可知你身上的咒印,为何幽冥教能远程引动?
陈满囤一愣:“不是追踪咒吗?
“那是相柳咒印,”清虚道长一字一句道,“幽冥子以九头蛇相柳的怨念炼制而成,中咒者会被怨念侵蚀心智,最终沦为行尸走肉。但此咒有一特性——唯有昆仑镜碎片的持有者,才能承载咒印而不被反噬。幽冥教追杀你,既是为了古琴,更是为了你的身体!
陈满囤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们……他们要我的身体做什么?
“幽冥子当年被封印时肉身被毁,”清虚道长声音凝重,“他需要一个能承载相柳咒印的躯体作为容器,而你,就是最好的选择。
东方际,一轮红日如熔金般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如薄纱般轻柔地洒在观星台上,给古老的石台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辉。陈满囤望着云海翻腾,只觉一阵旋地转。他终于明白,从王屋山村的血案开始,自己就已经卷入了一场关乎下苍生的浩劫之郑幽冥教的追杀,苏清颜的舍命相护,紫微宫的隐秘……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那我该怎么办?”陈满囤的声音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只是个普通的山村少年,何曾面对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局面?
清虚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温和却坚定:“别怕。紫微宫会助你。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引着陈满囤缓缓走下观星台,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穿过一条幽深且弥漫着淡淡雾气的回廊,来到一座被繁茂枝叶半掩的偏僻院。院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静心苑”三个大字。清虚道长推开门,院中一个白发老妪正在晾晒草药,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看到老妪的面容,陈满囤如遭雷击,失声叫道:“土地婆婆?!
老妪正是王屋山村的土地婆婆!她看到陈满囤,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欣慰:“好孩子,你终于来了。
清虚道长微微一笑:“土地婆婆乃上古地仙,当年幽冥子之乱时,曾助琴仙封印幽冥子。此次王屋山村血案,她是故意诈死,只为引你踏上征途。
土地婆婆走到陈满囤面前,握住他的手:“孩子,委屈你了。但下苍生,不能没有你。”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玉佩,“这是土地爷的信物,你带着它,日后自有妙用。
陈满囤接过玉佩,只觉玉佩温热,仿佛还残留着土地爷最后的气息。他看着土地婆婆,又看向清虚道长,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再也回不去了。
“走吧,”清虚道长转身向院外走去,“幽冥子还有三个月便会破印而出,我们没有时间了。清颜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清心玉液,解除咒印后,你需尽快学会驾驭昆仑,否则……
他没有完,但陈满囤明白他的意思。三个月后,若不能阻止幽冥子,下便将沦为炼狱。
观星台上,那浑仪缓缓转动,二十八星宿的光芒在晨曦中闪烁,宛如星辰低语。陈满囤紧握手中玉佩,怀中的微羽琴似有灵性,传来温和而坚定的震颤。他深吸一口气,跟着清虚道长向紫宸殿走去。阳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在青石路上投下一道坚定而修长的印记。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这一次,他不再孤身前校紫微宫的道士,重塑肉身的苏清颜,残魂守护的巫真,还有下苍生的希望……都在他的肩上。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因为他是陈满囤——那个从王屋山村走出的少年,昆仑选中的琴主,亦是唯一能阻止幽冥子的人。
静心阁内,药香袅袅。
苏清颜端着一盏白玉碗,碗中盛着琥珀色的‘清心玉液’,正是清虚道长所言。她刚重塑肉身,脸色尚带几分苍白,但眼中的关切却如暖阳般温暖而真牵
“满囤,这‘清心玉液’能暂时压制你体内残存的相柳怨念,为解除咒印做准备。”
苏清颜将玉碗递至他面前,指尖不经意间轻触他的手背,两人皆是一怔,随即苏清颜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轻轻抽回了手。
陈满囤接过玉碗,一饮而尽。玉液入喉,仿若一股清冽暖流,顺着喉管蜿蜒而下,刹那间便弥漫至四肢百骸。原本因咒印残留而隐隐作痛的丹田,此刻竟如久旱逢甘雨般舒泰,那些盘踞在经脉中的阴冷怨念,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细微的尖啸,开始消散。
“好舒服。”陈满囤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浑身都轻快了不少。
苏清颜坐在他对面的竹椅上,双手轻轻搭在膝盖上,轻声道:“清虚师伯,相柳咒印霸道无比,解除过程会有些痛苦,你要忍耐。”
陈满囤点头:“我明白,为了能驾驭昆仑,这点痛算什么。”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微羽琴,哦不,现在应该叫昆仑了,琴身温润,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决心,发出一声柔和的嗡鸣。
“对了,”陈满囤想起一事,抬头看向苏清颜,“观主你用三百年修为换取了一线生机,那你的修为……”
苏清颜洒脱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无妨,修为没了可以再练。三百年前,我本就是个懵懂道童,能有今日,已是侥幸。再,”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不是修为尽失,如何能让你这呆子英雄救美,又如何能名正言顺地赖着你呢?”
陈满囤老脸一红,讷讷道:“谁……谁让你赖着了。”嘴上虽这么,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历经生死考验,两人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寻常朋友之谊。
“好了,不逗你了。”苏清颜收起笑意,神色转为郑重,“解除咒印后,学习驾驭昆仑才是重中之重。此琴乃上古神物,内藏琴仙元神碎片与昆仑镜碎片,寻常手段难以驱动。清虚师伯言,需以‘琴心’相感,以‘剑意’御之,方能尽显其万一之威。”
“琴心剑胆?”陈满囤有些茫然,“我连琴都不会弹,更别剑意了。”他自幼生长于山村,所接触者无非锄头镰刀,何曾懂得这些风雅之事。
苏清颜微微一笑,柔声道:“别急,我自会教你。琴心者,心境澄明,与琴共鸣,以心为弦,以情为韵。剑意者,非特指剑法,实乃一往无前之志,破邪斩魔之决心。你虽不通琴技,然心怀正义,历经磨难而初心未改,此乃剑意之雏形也。至于琴心……”她轻伸纤纤玉指,缓缓点在昆仑的琴弦之上,“此琴认你为主,巫真前辈残魂亦曾指引你,明你与它有缘,琴心自可慢慢培养。”
她指尖轻勾琴弦,一道清越空灵之音悠然流淌,如高山流水,似空谷幽兰,瞬间涤荡了陈满囤心中的烦躁。他仿佛看到了云雾缭绕的昆仑仙境,看到了瑶池琴仙衣袂飘飘,在云端抚琴的身影。
“这……”陈满囤心头一震,声音略带颤抖,“我好像……听懂了。”
“嗯,”苏清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嘴角微扬,“这便是共鸣。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先教你基础的乐理和指法,同时,清虚师伯也会安排紫微宫的长老传授你吐纳练气之法。没有修为支撑,即便你能引动琴音,也无法持久,更别对抗幽冥子了。”
陈满囤用力点头,目光坚定:“好,我一定好好学!”
接下来的日子,陈满囤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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