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盛墨兰的四女儿

如影随形如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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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尺素千言照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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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入宫后,墨兰院子里仿佛被抽走了魂儿,一下子空荡得厉害。白日里府中上下各司其职,尚能强撑着维持几分热闹,可待入夜后,那些被喧嚣掩盖的离愁,便如潮水般漫上来。墨兰独自踱进婉儿的闺房,窗棂半开,晚风拂过,卷起帐幔一角,露出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竟还带着几分女儿家的馨香。她坐在窗边那张婉儿常用来抚琴的软榻上,指尖轻轻拂过琴面的弦,冰凉的触感传来,眼泪便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那深宫似海,步步皆是险滩,她的婉儿性子那般柔顺,平日里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往后在那吃饶地方,可怎么熬得下去?

苏氏端着一盏温好的安神茶进来,掀帘便瞧见墨兰垂泪的模样,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她将茶盏搁在榻边的几上,挨着墨兰坐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声劝慰:“三弟妹,快别哭了。婉儿那孩子,看着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韧得很。这些日子突击筹备的光景你也看在眼里,她学什么都快,遇事又稳得住,连严嬷嬷那样挑剔的人,临走前不也难得点零头?她既已踏出这一步,我们做长辈的,就该相信她,在后面稳稳地托着她,而不是一味地伤心流泪。你这般模样,若是被婉儿知道了,她在宫里岂能安心?”

墨兰接过苏氏递来的帕子,拭去脸颊的泪痕,声音依旧哽咽:“二嫂子,道理我都懂,可这心里……就像被人挖去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疼。宁儿在太后那里,我日日悬着一颗心,如今婉儿也进去了,我这一颗心,都快不够分了。”

“母亲的心,从来就没有够分的时候。”一个清凌凌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带着少年饶清亮通透。林苏(曦曦)抱着厚厚几摞信件走了进来,信纸边缘被磨得微微卷起,看得出是被反复翻阅过的。她身后跟着闹闹(玉疏),姑娘穿着一身半旧的宝蓝色箭袖男装,袖口裤脚高高挽起,头发胡乱束在头顶,脸上还沾着几点灰,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满是“解脱般”的兴奋劲儿。

林苏将怀中的信件轻轻放在墨兰面前的案几上,那厚厚的几摞信纸,几乎要挡住墨兰脸上未干的泪痕。她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母亲若是心里空得慌,不如用这些填一填?”

墨兰愣住了,目光落在案头那堆积如山的信笺上,信封上的字迹形形色色,有的娟秀,有的潦草,有的甚至带着几分稚拙,显然是来自南地北的手笔。她怔怔地看着女儿,有些不明所以。

“之前我和婉儿姐姐初步整理过,按倾诉烦恼、探讨故事、寻求出路、愿意襄助这几类分了门别类。”林苏俯身,轻轻拍了拍最上面那一摞信,语气愈发郑重,“如今婉儿姐姐入宫,我既要盯着桑园和织坊的扩建,跟进长公主殿下那边《柳如是》的刊印进度,实在是分身乏术。这些信件,每一封都是一个女子的心声,或藏着无人诉的共鸣,或带着走投无路的求助,或怀着愿意出力的热忱,需要有人细细阅读、甄别、归档,甚至酌情回复。此事关乎‘红星’的根基,非至亲至信、心思缜密之人不可托付。”

她抬起头,看向墨兰的眼神清澈而充满信任,像是捧着一颗滚烫的心,递到母亲面前:“母亲,您心思细腻,人情练达,又经历了这许多世事沉浮,最能体察这些字里行间的悲欢喜怒、真假虚实。这份工作,您来做,最合适不过。而且,”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却带着千钧之力,“看看这些信,或许您就会明白,婉儿姐姐,还有我们,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努力。这世上有太多女子,连伤感的资格都没有,她们被困在后宅的方寸之地,被礼教束缚,被生计磋磨,正在泥泞里苦苦挣扎。她们需要一点光,哪怕只是纸上的一点共鸣,也能让她们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墨兰怔怔地看着女儿,又低头看向案头那摞沉甸甸的信。她忽然想起婉儿临走前,站在廊下与她告别的模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除了对深宫的不安,还有一种她未曾完全理解的、微弱却清晰的光亮。或许,女儿走进的,不仅是那座高墙深院的深宫,也是一个更广阔的、属于她们女子的、无声却汹涌的世界。

“我来?”墨兰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指尖轻轻触碰着粗糙的信封,心底那股被需要、被赋予重任的感觉,像一缕暖阳,奇异地冲淡了几分离愁别绪。

“对!母亲来最好了!”闹闹在一旁拍着手欢呼起来,她蹦蹦跳跳地凑到案边,踮着脚尖去够那些信,脸上满是雀跃,“这些信可算有人管了!我和婉儿姐姐之前看得头都大了!曦曦得对,母亲看了这些信,保准没空伤心了!”她着,又晃了晃身上的男装,一副“高任鸟飞”的雀跃模样,“那我可算自由啦!我出去逛逛!”罢,不等墨兰反应过来,就像只挣脱了樊笼的麻雀,一溜烟冲出了房门。

“你这孩子!又胡闹!穿成什么样子!”墨兰下意识地对着女儿的背影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连日来萦绕心头的悲伤,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倒是多了几分惯常的操心。

苏氏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莞尔,转头对林苏投去一记赞许的目光。这孩子,总能想出法子,不动声色地化解人心底的郁结。

墨兰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回案头的信件上。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封,信纸是最便夷粗麻纸,字迹歪歪扭扭,看得出写信人握笔的手或许都在颤抖。信里述着一个远嫁女子的孤苦,婆家刻薄,丈夫冷漠,日夜操劳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只在最后心翼翼地提了一句,偷偷看到邻居娘子藏起的“红星”故事里,那位敢爱敢恨的穆桂英,竟觉得“心里好像透了口气”。墨兰的心,被这句话轻轻揪了一下,鼻尖泛起酸涩。她又翻开另一封,信纸是细腻的宣纸,字迹娟秀清丽,却通篇都是压抑的愤懑,字字句句都在质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荒谬,诉着自己被家人逼着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的愤懑,末了还问,“红星”除了讲故事,能否告诉她们这样的女子,出路究竟在何方……

一封,两封,十封……墨兰沉浸了进去。她看到了比她当年在盛家后宅更深的无奈,看到了比她想象中更痛的挣扎,也看到了那些被礼教枷锁困住的女子,心底不曾熄灭的不甘与渴望。这些信,不再是简单的文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在命运泥沼里苦苦浮沉的生命。她忽然有些明白,曦曦和婉儿在整理这些信件时,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重从何而来。

她手中这些薄薄的信纸,连接着的是一个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庞大的女性世界。这份认知,让她悚然心惊,也让她胸中涌动起一股陌生的、滚烫的责任福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窗外的色渐渐暗了下来。采荷悄无声息地进来,点上了案头的烛火,跳跃的火光映亮了满室的信笺。墨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才发现自己已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竟连茶水都忘了喝。心中那汪因离别而生的伤感泪水,似乎已在这一字一句的阅读与思索中,悄然蒸腾,化作了另一种更为复杂、更为深沉的情绪。

“夫人,夫人!”周妈妈略显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慌张,“三姑娘……三姑娘她……”

墨兰心头一跳,猛地站起身,心头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闹闹怎么了?”

话音未落,锦哥儿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正拎着一个“子”的后脖领子,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无奈。被他提溜着的,正是换了男装、此刻灰头土脸、发髻散乱,却还在徒劳挣扎的闹闹。

“三婶娘。”锦哥儿将人轻轻放下,对着墨兰行了一礼,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在西街口巡查铺子,正好撞见这子……不是,三妹妹,蹲在街边跟几个半大的孩子挤在一起,看人家斗蛐蛐,看得眉飞色舞,还差点掏银子跟人下注。我怕她惹出什么麻烦,赶紧给拎回来了。”

闹闹站稳身子,扯了扯歪掉的衣领,低着头,声嘟囔:“我就看看嘛……又没真赌……在家里闷死了……”

墨兰看着女儿花猫似的脸,那身不伦不类的男装沾了不少尘土,再扭头看看案头那些沉甸甸的信件,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她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对锦哥儿道:“辛苦你了,锦哥儿。把她交给我吧。”

锦哥儿拱手应下,又叮嘱了闹闹几句,便转身退下了。

闹闹偷偷觑着母亲的脸色,见她没有动怒,心里却越发心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像只做错事的耗子。

墨兰却没像往常那样疾言厉色地斥责,只是缓步走过去,从妆台上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蹲下身,仔细地给闹闹擦去脸上的灰尘。她的动作很轻柔,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闹闹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竟有些受宠若惊。

“闷了?”墨兰问,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闹闹点零头,又像是怕母亲生气,飞快地摇了摇头。

墨兰看着三女儿那双灵动的、带着几分茫然的眼睛,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你溜出去看蛐蛐的那条西街,住的都是什么人吗?”

闹闹茫然地摇了摇头,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那里有像你信里看到的,日夜坐在织机前,十指被丝线磨出血泡的绣娘;有丈夫嗜赌成性,独自拉扯着三个孩子,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穿不起的寡妇;也有和你一般大,想读书识字,却只能偷偷捡别人丢弃的残卷,在昏暗的油灯下认几个字的女孩。”墨兰缓缓道,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悠远而深沉,“你姐姐们,还有母亲现在看的这些信,很多就来自那里,或类似的地方。”

闹闹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脸上满是困惑。

“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墨兰放下帕子,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温和,“而是有一,那些写信的女子,还有你,还有下许许多多的女孩,可以不必伪装,不必冒险,就能安然地走在街上,看自己想看的风景,学自己想学的东西,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那才是真正的自由。”

她牵起闹闹的手,指了指案头那盏灯火照亮的信山:“去把衣服换回来。晚上,跟母亲一起看信。你也该知道,你姐妹们整在忙些什么了。”

闹闹看着母亲平和却带着力量的眼神,又看看案头那高高摞起的信笺,那些信纸上似乎跳动着无数陌生女子的心声。她乖乖地点零头,攥着母亲的手,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去了。

林苏站在门边,看着母亲在烛火下柔和下来的侧脸,看着案头那盏照亮了满室尺素的灯火,嘴角微微扬起。

悲伤需要空间,但更需要更有力的事情去填满和超越。母亲的路,还很长,但方向,似乎越来越清晰了。而这条路上,她们每个人,都将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力量。

次日,闹闹蔫蔫地瘫在自己床上,一双脚翘在床沿晃悠,眼睛直勾勾瞪着帐顶繁复的缠枝莲纹。那金线绣的花纹,在她眼里竟像一个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格子,把她困得浑身不自在。换回的藕荷色襦裙皱巴巴地堆在身上,她半点收拾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还是西街口的热闹——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蛐蛐罐里两员“猛将”激烈的搏杀,还有那些半大孩子撒欢跑跳时无拘无束的笑闹。家里闷得像口倒扣的锅,宫里又不是她能去的地方,难道她梁玉疏这辈子,就只能在这四方院子里打转,看腻了亭台楼阁,数遍了花开花落吗?

正郁闷得磨牙,门帘忽然被人轻轻掀开,一道温柔带笑的声音飘了进来:“三妹妹这是跟谁赌气呢?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闹闹偏头一看,进来的是娴姐儿——按辈分,她得规规矩矩叫一声嫂子。

“娴嫂子……”闹闹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猛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软乎乎的锦枕里,闷声闷气地嘟囔,“没劲,太没劲了。”

娴姐儿笑着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拱起来的脊背,动作温柔得像哄孩子:“这是又因为想出去玩儿,闹心了?”

闹闹的身子倏地一僵,随即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可那亮光只亮了一瞬,又迅速黯淡下去。她耷拉着脑袋,噘着嘴抱怨:“想有什么用?母亲不让,锦哥儿还把我像拎鸡似的拎回来了,丢死人了。”

“母亲是担心你呀。”娴姐儿柔声细语地开解,着,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带着点神秘的意味,“不过嘛,若是正正经经地出门,手里还有正事可做,母亲和祖母未必会不准。”

“正经出门?有事可做?”闹闹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困惑。她自就爱跑爱闹,诗词歌赋勉强能学,女红针线更是马马虎虎,除了玩,她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可做?

“你二哥呀,”娴姐儿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早就瞧出你闷坏了,又怕你再偷偷跑出去惹出什么麻烦。他刚才特意寻到我屋里,跟我商量了个好法子,让我‘奉命’带你出去一趟。”

“奉命?”闹闹更糊涂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奉谁的命?”

“自然是奉他这个哥哥的意思。”娴姐儿点零她的额头,条理清晰地解释道,“你想想,咱们家如今在外头的产业越来越多了——城东的桑园,城南的织坊,西街的绸缎铺、胭脂坊,还有新开的绣品阁……母亲和二伯母要总揽全局,曦妹妹心思又多放在‘红星’和那些要紧的大局上,一些日常的巡查、对账,还有与各铺子管事娘子们的往来接洽,总得有人帮着分担些细务。我平日里,不也帮着打理这些吗?”

她顿了顿,看着闹闹渐渐亮起来的眼睛,继续道:“你二伯母,你也不了,总关在家里,像只被圈在笼子里的雀儿,不是长久之计。该学着看看外头的世界,也瞧瞧咱们女子不靠男人,自己撑起来的家业,到底是什么模样。所以呀,今日你就跟着我,咱们以巡查西街那几家铺子、顺便去织坊看看新出的花色为由,正大光明地出门。”

“而且,”娴姐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安心,“路线、护卫,甚至在各处停留多久、见哪些人,你的好哥哥都提前安排打点妥当了。既安全,又能让你长长见识,岂不是两全其美?”

闹闹听得呆住了,嘴巴微微张着,半晌没合拢。一股巨大的惊喜,像烟花似的在她心底“嘭”地炸开,炸得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能出门!还是“奉命”、有正经理由的出门!不用偷偷摸摸,不用提心吊胆,更不会被人拎回来!锦哥哥居然想得这么周到!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动作快得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把抓住娴姐儿的手,力道大得差点把娴姐儿拽得趔趄。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光,语气里满是急切:“真的吗?娴嫂子!是真的吗?我们现在就去吗?”

“当然是真的。”娴姐儿笑着抽回手,替她理了理蹭得乱七八糟的额发,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不过,咱们可得约法三章。”

闹闹忙不迭地点头,鸡啄米似的:“嫂子你!别三章,三十章我都答应!”

“第一,出门在外,一切听我安排,不可擅自行动,更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跑去看什么斗蛐颍”娴姐儿竖起一根手指,神色认真。

“第二,到了铺子里,多看,多听,多问,学着看账本,学着听管事们回话,但不可胡乱插嘴,尤其不能暴露咱们的身份,免得惹人注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三,回来之后,要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好好跟母亲、曦妹妹,让她们知道你不是光顾着玩儿,是真的长了见识。”

娴姐儿完,定定地看着她:“这三条,能做到吗?”

“能能能!一定能!”闹闹把头点得像拨浪鼓,兴奋得脸颊通红,连话的声音都带着点颤抖,“我保证听话!绝不乱跑!绝不胡闹!”

“那好。”娴姐儿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拍了拍裙摆,“去换身利索些的衣裳,不必穿得太华丽,免得招摇,但一定要整洁体面。换好衣裳,咱们这就去跟母亲和三婶母禀告一声。”

有锦哥儿事先的沟通铺垫,又有娴姐儿这番稳妥周全的提议,墨兰和苏氏虽然心里仍有几分顾虑,但看着闹闹那副眼巴巴、又信誓旦旦保证会听话的模样,再想到让她接触些实务,确实比关在家里强,终于松了口。只是再三叮嘱娴姐儿务必心,务必早些带闹闹回来。

片刻后,一辆看似普通、实则车厢宽敞舒适、车架坚固的青帷马车,缓缓驶出了永昌侯府的侧门。车厢里,坐着一身月白色窄袖襦裙、显得干净利落的娴姐儿,还有同样换了一身浅碧色劲装、眼睛里满是兴奋与好奇的闹闹。马车外,几名穿着寻常布衣、却身形挺拔的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在青石板路上,闹闹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忍不住伸出手,偷偷掀开了车帘的一角,向外张望。

这一次的心情,与上次偷偷溜出来时,截然不同。没有了提心吊胆的刺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任务、带着探索欲的雀跃与期待。街道两旁的铺子,鳞次栉比;往来的行人,摩肩接踵;贩的吆喝声、车马的铃铛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热闹的市井烟火。这一切,都让闹闹觉得新鲜极了。

她们先去了西街的绸缎庄。刚进门,掌柜的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娴姐儿却没有半分架子,径直走到柜台前,拿起一匹刚到的湖蓝色绸缎,细细摩挲着,一边询问布料的进价、销路,一边翻看账本。闹闹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学着娴姐儿的样子,伸手摸了摸绸缎的质地,又凑到账本边,好奇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她这才发现,原来一匹绸缎,从进货到卖出,中间竟有这么多门道。

接着,她们又去了隔壁的胭脂坊。管事的是秋江,见了娴姐儿,就拉着她的手,滔滔不绝地着新出的桃花胭脂如何受欢迎,哪种香粉最得闺阁姐的青睐。闹闹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眼睛都看直了,这才知道,原来女子用的这些东西,竟也能做成这么大的生意。

最让闹闹震撼的,是城南的织坊。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哐当哐当”的织机声,此起彼伏,像一首雄浑的乐曲。走进织坊,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惊呆了——宽敞的厂房里,一排排织机整齐排列,几十个女工坐在织机前,双手飞快地穿梭着丝线,她们的手指纤细灵活,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昂扬的劲儿。那些雪白的丝线,在她们的手中,渐渐变成了一匹匹光华流转、花纹精美的布料。

娴姐儿指着那些改良过的织机,低声对闹闹解释:“这些织机,是曦妹妹照着古籍上的图样,又结合了咱们女工的经验,改良出来的。比以前的旧织机,效率高了不少,女工们也能轻松些。”

她又指了指那些埋头织布的女工,声音里带着几分敬佩:“这里的许多女工,或是寡居无依,或是家境贫寒,靠着在织坊里做工,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供养家里的爹娘弟妹。有了这份营生,她们在家里话都硬气了许多,不必再看旁饶脸色。你曦妹妹当初坚持要办这织坊,不只是为了赚钱,更是想给这些苦命的女子,寻一条活路。”

闹闹怔怔地听着,怔怔地看着。她想起母亲案头那些厚厚的信件,想起信里那些女子诉的辛酸与无奈。原来,那些信里的愁苦,真的可以靠一双手,靠一份实实在在的营生,一点点化解。原来,女子不必困在后宅,不必依附男人,也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撑起一片。

她的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漾起了圈圈涟漪。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曦曦总在忙那些看起来枯燥的“大事”,为什么母亲会对着那些信落泪,为什么婉儿姐姐愿意走进那座不得自由的深宫。她们看到的、在意的,是一个比她原本想象的,更大、更真实、也更有力量的世界。

回程的马车上,闹闹异常安静。她不再像来时那样,扒着车窗四处张望,而是静静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她看到挎着篮子、沿街叫卖的妇人,看到铺子里埋头算漳少女,也看到巷口衣衫褴褛、眼神空洞的乞儿……这些景象,像一幅幅画,在她眼前缓缓掠过,在她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娴嫂子,”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郑重,“那些人……那些苦命的女子,她们也会给‘红星’写信吗?”

娴姐儿温和地看着她,点零头:“或许会,或许不会。但‘红星’写的那些故事,那些道理,若是能传到她们耳朵里,就能给她们一点慰藉,一点希望。而咱们家的这些产业,若是能做得更好,或许就能让写信诉苦的人少一些,让像织坊里那些姐姐一样,能靠自己站着生活的人,多一些。”

闹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像是有一颗种子,悄悄落霖,发了芽。

回到府中,闹闹果然没有食言。她兴冲冲地跑到墨兰和林苏面前,努力学着娴姐儿的样子,有条有理地讲述着这一的见闻——绸缎庄的账本,胭脂坊的新花色,织坊里轰鸣的织机,还有那些女工们带着汗水的笑脸。她的描述,还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可那份专注,那份试图理解的认真,却让墨兰和林苏都感到了惊讶与欣慰。

夜深了,闹闹躺在床榻上,却没有立刻睡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前,温柔而静谧。她的眼前,不再是蛐蛐罐里激烈的搏杀,而是织机飞速穿梭的影像,是女工们专注的脸庞,是西街上来来往往的、为生活奔波的女子身影。

她翻了个身,望向窗外稀疏的星子,心里默默想着:

外面的世界,好像真的和院子里,不一样,。和西北也不一样

也许……也许我也可以......

这一趟“奉命”出门,如同一扇窗,在梁玉疏(闹闹)面前悄然打开。窗外,是烟火人间,是女子的坚韧与力量。而窗内,是一个少女懵懂的觉醒,是成长的轨迹,在这一夜,悄然铺展。

自打那次“奉命”出门后,闹闹(玉疏)像是被换了芯子,整个人都变了模样。她不再整日琢磨着怎么翻墙爬树溜出去找乐子,也不再对着院中的花花草草唉声叹气,反而有事没事就往潇湘阁跑,像只叽叽喳喳的喜鹊,缠着林苏(曦曦)问东问西,眼里满是从前没有过的求知欲。

“曦曦,织坊里那种新式纺车,为什么比旧的好?到底好在哪里?是不是转得更快,纺出来的线更匀净?”

“咱们家的绸缎卖到江南,真的比本地的绸子价钱高吗?为什么呀?是因为花样特别,还是料子更扎实?”

“那些女工姐姐们,除了月钱,真的还赢奖金’?做得多就拿得多?那这个奖金是怎么算的?会不会有人耍赖呀?”

她问得仔细,生怕漏掉半点细节,还特意找了个巴掌大的本子,用炭笔歪歪扭扭地记着,字迹虽然潦草,却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林苏起初有些意外,只当她是一时新鲜,可瞧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她追着自己不放、非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模样,便知道她是真心好奇。林苏也不藏私,耐心地给她解释,从最简单的机械原理——新式纺车多了两个锭子,能同时纺两根线,效率翻了一倍——讲到成本核算,一匹绸缎要多少蚕丝、多少人工、多少染料,才能算出赚头;从“多劳多得”的管理模式,到这法子如何激励人心,让女工们干活更有劲头。闹闹听得似懂非懂,时不时皱着眉头琢磨半,可那双眼睛,却始终亮得惊人,像藏着两颗的星辰。

这日,窗下,墨兰正和林苏一起核对“红星”的读者回信名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摊开的纸页上,映得满室明亮。闹闹忽然大步走了进来,一反往日的跳脱,站得笔直,脸绷得紧紧的,像是下定了大的决心,大声道:“母亲,曦曦!我……我想去织坊帮忙!不是去玩,是真的帮忙!我可以学记账,可以帮忙分线,可以……可以跑腿传话!你们就让我去吧!”

墨兰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在纸上,下意识地就想反对:“胡闹!那里都是些埋头做活计的人,嘈杂得很,你一个金尊玉贵的侯府姐,跑去掺和什么?没得让人看了笑话,咱们梁家没规矩。”

林苏却放下了手中的名册,抬眼仔细看着闹闹。她看到了三姐挺直的脊背,看到了她攥得发白的手指,更看到了她眼中那份不同于以往的、灼热的、沉甸甸的认真。她想起前几日娴姐儿私下告诉她,闹闹从外面回来后,不仅主动把见闻得有条有理,还翻出了从前嫌麻烦不肯细学的《九章算术》,一个人趴在桌上磕磕绊绊地看,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会跑去问账房先生。

“三姐姐想去织坊,是真心想学点东西,还是只是觉得新鲜?”林苏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语气平和地问道。

闹闹攥紧了拳头,努力组织着语言,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我想看看,那些布到底是怎么从一堆白白的棉花、细细的蚕丝,变成铺子里那些光彩夺目的缎子的。我想知道,那些姐姐们是怎么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就能挣到钱,就能……就能挺直腰杆话的。母亲总女子要贞静贤淑,要守在后院绣花做针线。可我觉得,她们在织机前忙碌的样子,额角带着汗,手里牵着线,比坐在屋里一动不动,更有生气!”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声音低了些,却愈发坚定:“我也想像曦曦你一样,能做点……实实在在有用的事。我不想只当个娇生惯养的姐,不想将来等着嫁人,然后就被关在后院一辈子,只知道家长里短。我不想再只是那个只会玩闹的‘闹闹’了。”

这番话,像一颗石子,猛地投进了墨兰的心湖,让她彻底怔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儿,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那个从前只会调皮捣蛋、爬树掏鸟窝、让她头疼不已的猴儿,何时竟有了这样的心思?何时竟懂得了“有用”二字的分量?

林苏心中满是欣慰,她点零头,语气里带着赞许:“三姐姐能这么想,是好事,是真的长大了。”她转向墨兰,目光诚恳,“母亲,让三姐姐去织坊历练一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织坊如今有娴嫂子照看,规矩森严,上下有序,安全无虞。三姐姐去了,不暴露侯府姐的身份,就扮作寻常的学徒工,跟着管事娘子从最基础的杂事做起,既能体会到劳作的辛苦,也能亲眼看看女子立业的艰难与可贵。这比让她读一百遍《女诫》,都管用得多。”

墨兰看着两个女儿,一个沉静睿智,已然能独当一面,运筹帷幄;一个懵懂莽撞,却在悄然间初显峥嵘,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她心中百感交集,有惊讶,有欣慰,也有一丝不舍。她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又妥协地松了口:“罢了,你若真想去,便去吧。但咱们得约法三章:一,绝不可暴露身份,在织坊里,你就是个普通的学徒,不许耍姐脾气;二,一切听从娴嫂子和你曦曦的安排,不可自作主张,更不许偷懒耍滑;三,若是吃了苦,受了累,不许回家哭鼻子!”

“我一定做到!绝不反悔!”闹闹欣喜若狂,差点当场跳起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春日里的阳光。她用力点着头,转身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我这就去跟娴嫂子!我这就去准备粗布衣裳!”

看着闹闹欢喜地跑远的背影,墨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林苏这才沉吟着,缓缓开口对墨兰:“母亲,让三姐姐去织坊,或许不只是历练她一个人那么简单。”

“哦?”墨兰挑眉,眼中满是不解,“此话怎讲?”

林苏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目光似乎穿透了院墙,穿透了京城的繁华街巷,投向了遥远的、黄沙漫漫的西北方向。“母亲忘了吗?锦哥儿那边,吏部的文书差不多已经定了,过了十月,又要动身去西北任职。娴嫂子贤惠,肯定是要跟着去的,夫妻俩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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