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风波被陈野一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和汹涌的民意暂时顶了回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宣旨太监灰溜溜离开时那怨毒的眼神,像淬了冰的针,扎在陈野背上。
仓库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暂时的胜利而轻松多少。莲伏案疾书,将钱公公及其党羽在均州的种种劣迹——操控粮价、疑似勾结水匪、生活奢靡、阻挠赈灾,连同那份详尽的“阳光账本”副本,以及圣旨前来龙去脉,工工整整地誊写在一份特制的密信上。字迹娟秀,内容却字字诛心。
“哥,密信写好了。”莲吹干墨迹,将信纸心封入一个内衬油纸、外表普通的竹筒内,这是雍州带来的特殊信筒,防水防潮。“通过王老三新发展的那条‘暗线’送出去,应该能避开钱公公的耳目,直送东宫。”
陈野接过竹筒,掂量了一下,仿佛掂量着钱公公的生死。“不够。”他摇了摇头,眼神冰冷,“光靠这些,最多让那阉货挨顿申斥,伤不了筋骨。二皇子护短,陛下也需要权衡。咱们得给他加点‘硬菜’。”
陈野所谓的“硬菜”,是他让赵德柱和手下那些混迹市井的“防疫队”骨干,日夜不停搜集来的“铁证”。
第一件,是几封残缺不全、但关键信息犹在的密信抄本。来自被买通的、钱公公别院一个负责洒扫的哑仆(此人识字,装哑自保)。信是钱公公写给其在京城心腹的,内容涉及指示如何与均州几家大粮商配合,利用漕帮和官府关系,在特定时间节点哄抬粮价,并提到了分赃比例。笔迹虽经模仿,但一些用词习惯与钱公公平日口吻极其相似。
第二件,是一块烧得半焦、却隐约能看出官造印记的船板碎块,以及几支同样带有模糊军械监标记的弩箭残骸。这是张彪带人打扫“水上烧烤”战场时,特意从刘黑闼那艘被焚毁的指挥船残骸里扒拉出来的。官造之物,出现在水匪船上,其意味不言而喻。
第三件,最是刁钻狠辣。是几幅由流民中一个曾做过画匠、眼神极好的人,凭借记忆偷偷绘制的“钱公公别院夜宴图”。画上虽无落款,却将钱公公与几位本地官员、豪商在笙歌燕舞中觥筹交错,桌上摆着山珍海味的场景,描绘得栩栩如生。时间点,正是城外流民饿殍遍野、瘟疫横行之时!
“把这仨玩意儿,连同密信,一起打包。”陈野将这三样东西心包裹好,脸上露出狼一般的狞笑,“尤其是这画,多临摹几份,一份送东宫,剩下的……老子另有用处。”
他指着那块焦黑船板:“把这玩意儿,跟咱们的煤饼渣子混在一起,用火漆封好。老子要让太子殿下和京城的老爷们闻闻,这江南的漕运,除了米香和水腥,还有他钱公公一手炮制的焦糊味儿和血腥气!”
就在密信和“硬菜”通过隐秘渠道送往京城的同时,陈野开始了他的第二波舆论攻势。这一次,不再是空口无凭的流言,而是影图”影真相”!
那些临摹的“别院夜宴图”的简化版(只突出钱公公和奢靡场景),被赵德柱的人悄无声息地散播了出去。它们出现在茶馆的书人案头,被糅合进新的段子里;被贴在夜深人静的巷口墙壁上,第二引来无数人指指点点;甚至被折成块,塞进了一些中下层官吏的门缝里。
图画的力量,远胜千言万语。当饥肠辘辘的百姓和心怀不满的吏,看到画上那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在雕梁画栋间享受着美酒佳肴,而城外却是饿殍满地时,那种视觉冲击带来的愤怒,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比拟的!
“就是他!就是这个死太监!”
“看看他吃的!够我们一家活一年!”
“怪不得不开仓!粮食都喂了这肥猪了!”
民愤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越烧越旺。钱公公及其党羽的名声,在均州彻底臭了大街。他派出的爪牙现在连门都不敢轻易出,即便出去,也是人人侧目,如同过街老鼠。连郑太守见到钱公公,都开始找借口躲着走了,生怕被这坨臭狗屎沾上。
趁着钱公公被舆论搞得焦头烂额、暂时无力他鼓时机,陈野抓紧推进他的核心计划——灾民安置。
官仓在“雍平商号”和“协会”的“协助”下,终于开始持续放粮,虽然数量有限,且过程充满扯皮和郑太守的动作,但总算勉强稳住了粮价,让大部分灾民不至于立刻饿死。
陈野的目标远不止于此。他利用“防疫队”初步建立起的组织架构,开始在流民中推行他的“以工代赈”升级版。
他在均州城外地势较高、靠近水源的地方,划出了一大片荒地,命名为“雍平安置点”。然后宣布:凡愿意参加安置点建设的流民,不仅管饭,还按工作量发放“雍平官凭”,未来可在安置点内优先租用或购买土地、房屋,子女可入读即将开办的“扫盲班”!
建设内容更是陈野的拿手好戏:挖排水沟、铺设简易的碎石路(利用河道里的鹅卵石)、搭建统一规划的窝棚(使用雍平提供的标准构件和防水布)、修建公共厕所和垃圾集中点、甚至规划了块的藏!
他将流民中的工匠组织起来,成立“工程队”;将妇女组织起来,成立“后勤队”,负责做饭、缝补、照顾老弱;将少年组织起来,成立“巡逻队”,协助维持秩序。整个安置点,如同一个巨大的工地,又像是一个正在成型的、秩序井然的社会。
“看见没?”陈野站在一处刚刚平整好的土坡上,对着下面忙碌的流民和身边的莲、张彪道,“老子这不是在施舍,是在给他们一个家,一个奔头!他们流的每一滴汗,都是在给自己的未来砌砖加瓦!这比任何空口白话的承诺都管用!”
张彪看着那些虽然面黄肌瘦、但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流民,挠了挠头:“大人,俺咋觉得,您这不像是在筹饷,倒像是在……建城?”
陈野嘿嘿一笑:“建城?得好!老子就是要在这均州城外,用民心,给老子铸一座他钱公公搬不动、拆不掉的城!”
陈野这边搞得风生水起,民心逐渐凝聚,钱公公在别院里则是度日如年,如同困兽。舆论压力让他寸步难行,陈野的安置点计划更是像一根楔子,牢牢钉在了均州,不断蚕食着他的影响力和潜在的利益。
他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明的暗的、上的下的手段都效果不佳,他决定铤而走险,玩一把最脏最狠的!
几后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近了初具规模的“雍平安置点”边缘,那里堆放着大量用于建设的木材、茅草和雍平商号提供的防水布。他们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燃这些易燃物,制造一场巨大的混乱,最好能烧死些人,彻底毁掉这个让他寝食难安的安置点!
然而,他们刚点燃一堆茅草,还没来得及引燃更大的火势,刺耳的铜锣声就猛然炸响!
“走水了!有人放火!”
“抓纵火犯!”
早已埋伏在附近的、由张彪亲自带领的雍平老兵和“防疫队”精锐,如同神兵降,从黑暗中扑出!那几个纵火犯吓得魂飞魄散,丢下火折子就想跑,却被轻易制服,按倒在地。
火势被迅速扑灭,只烧毁了一点边缘物资。
张彪提着其中一个纵火犯的脖领子,像拎鸡一样提到陈野面前。那犯人吓得屎尿齐流,不等用刑,就磕头如捣蒜地招供了:“是……是钱公公府上的管事让我们干的!烧了这里,每人给一百两银子!”
人赃并获,口供确凿!
陈野看着那几个瘫软如泥的纵火犯,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冰冷的杀意。“阉货终于狗急跳墙了。也好,省得老子再费劲找理由收拾他。”
他没有立刻去找钱公公对质,那样正中对方下怀,可以在官府层面扯皮。他采取了更直接、更狠辣的方式。
第二一早,均州城内外再次被新的“图画”和告示覆盖。这一次,画的是昨夜纵火未遂的场景,旁边还附带着纵火犯的画押口供(简化版)!告示则用大白话,详细叙述了钱公公如何指使人焚烧灾民安置点,意图制造混乱、草菅人命的恶行!
“丧尽良啊!连灾民都不放过!”
“这死太监是想让我们全都死绝吗?!”
“跟他拼了!”
民愤彻底被点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无数百姓自发聚集起来,围住了钱公公的别院,怒吼声震动地,砖块石头如同雨点般砸向别院大门和高墙!
钱公公躲在深宅之内,面如死灰,听着外面山呼海啸般的咒骂和撞击声,浑身抖得像筛糠。他没想到陈野的反应如此迅速狠辣,更没想到民心会如此汹涌!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与此同时,陈野将那几名纵火犯和完整的口供,连同之前收集的所有罪证副本,打包成一份厚厚的卷宗,派人“护送”着,直接敲响了均州府衙的鸣冤鼓!
“郑大人!”陈野站在府衙公堂之上,指着那卷宗,声音朗朗,传遍内外,“钱德安(钱公公之名)祸乱地方、构陷忠良、指使纵火、罪证确凿!请大人即刻上报朝廷,缉拿元凶!否则,恐民变在即,下官……也弹压不住了!”
他这是把所有的牌,所有的罪证,所有的民意,都明晃晃地摆在了台面上,逼着郑太守,也逼着朝廷,做出最终抉择!
图,已穷!匕,已见!均州的这场大戏,终于到了快落幕的时刻。而陈野这个导演兼主角,正冷冷地等待着,那最后的审判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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