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的病倒,来得猝不及防,又似乎在情理之郑
长期的精神内耗、情感重创、以及离婚后更加严苛的自我鞭策和近乎自毁的工作强度,终于压垮了那副看似坚不可摧的身躯。一场看似普通的受凉,引发了持续高烧和急性肺炎,在某个深夜被巡夜的军官发现晕倒在指挥部的走廊里,紧急送入了军校附属医院的重症监护区。
消息并未广泛扩散,仅限于少数高层和相关人员。但该知道的人,终究会知道。
林启几乎是接到消息的瞬间就冲到了医院。少年守在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着里面浑身连接着管线、脸色苍白如纸、在药物作用下昏睡不醒的白羽,冰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恐惧,双手紧紧扒着冰凉的玻璃,指节泛白。他才刚找回一点和父亲(现在是唯一的法定父亲)相依为命的感觉,无法承受再次失去的可能。
第二上午,两个不受欢迎的身影出现在了重症监护区外的走廊上。
白砚翎和凌寒。
白砚翎的脸色比病床上的白羽好不了多少,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胡子拉碴,往日挺拔的身姿有些佝偻,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痛苦、悔恨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求。他想见白羽,哪怕只是看一眼,确认他还活着。凌寒跟在他身边,神情凝重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一只手看似安慰地虚扶在白砚翎的后腰。
他们刚走到监护室外的家属等候区,就被一道身影拦住了。
是林启。
少年转过身,背对着监护室的玻璃窗,像一堵突然竖起的、冰冷而愤怒的墙。他冰蓝色的眼睛不再是往日面对父亲们时的温顺或担忧,而是燃烧着一种尖锐的、不加掩饰的敌意和排斥,紧紧锁定在白砚翎和凌寒身上。
“这里不欢迎你们。”林启的声音不高,却因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带着前所未有的冷硬,“请离开。”
白砚翎喉咙发紧,近乎哀求地看着林启:“林启……让我看看他……就一眼……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我……”
“你没资格。”林启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和破音,“你把他害成这样,现在还想来看他?带着他?”他的目光如刀般刮过凌寒,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恶。
凌寒皱了皱眉,试图维持风度:“林启同学,我们都很担心白羽指挥官的病情。砚翎他……”
“闭嘴!”林启猛地向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冲着凌寒吼道,“这里轮不到你话!滚出去!”
他的爆发引来了远处护士站的目光。但少年浑不在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两个人身上,像一只被彻底激怒、守护巢穴的幼兽。
白砚翎被林启眼中的恨意刺痛,踉跄了一下,凌寒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这个动作更是火上浇油。
“拿开你的脏手!”林启厉声道,他死死盯着白砚翎,一字一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白羽是我爸!是我唯一的爸!你听不懂吗?!你们已经离婚了!他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滚!!”
最后那个“滚”字,带着哭腔,却也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少年单薄的胸膛起伏着,眼眶通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张开手臂,仿佛要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身躯,挡住通往监护室的所有去路。
白砚翎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灰败下去,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林启的话像淬毒的匕首,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饶侥幸彻底粉碎。凌寒扶着他的手也微微用力,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霾。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
“哟,这么热闹?”
一个略显轻佻却带着冷意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猎犬双手插在作训服口袋里,晃悠着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如既往冷静的墨影。而在他们两人中间,还走着一个让白砚翎和凌寒都感到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容貌与白羽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几乎如出一辙,只是气质更为沉静内敛,甚至带着几分长期脱离人群的疏离福他穿着简单的便服,银色的短发有些凌乱,但行走间无声无息,存在感却异常强烈。
是白玉。白羽失散多年、历经磨难归来的兄弟。
猎犬走到林启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少年的肩膀,把他往后带了带,隔绝了白砚翎和凌寒的视线。他斜睨着对面两人,尤其是凌寒,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这不是咱们神通广大的凌主任吗?怎么,来看前夫哥的热闹?还是来验收‘战果’啊?啧,脸色这么差,看来昨晚‘操劳’过度没休息好?”
他的话语尖刻露骨,毫不留情。
凌寒脸色一沉:“猎犬教官,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怎么了?”猎犬挑眉,“比某些人做的事干净多了。墨影,你是不是?”
墨影推了推眼镜,声音平板无波:“根据医疗记录显示,白羽指挥官此次病发,与长期精神压力及免疫力严重下降有直接关联。而相关压力源的时间线,与某些特定人际互动的频率和性质变化存在高度重合。”
他这话比猎犬的嘲讽更狠,直接点明了“病因”。
白砚翎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这时,白玉走上前。他没有看白砚翎和凌寒,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他径直走到林启面前,冰蓝色的眼眸温和地看着情绪激动、浑身紧绷的少年。
“林启,”白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林启微微颤抖的肩膀上,“我哥他……不会有事。”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带着某种笃定的魔力。林启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这张与白羽如此相似、却又不同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沉静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确信,一直强撑着的倔强和防线,忽然松懈了一角,哽咽着喊了一声:“白玉……叔叔……”
“嗯。”白玉应了一声,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然后,他才终于将目光转向白砚翎。
那目光很平静,没有林启的恨意,没有猎犬的嘲讽,也没有墨影的冰冷分析。只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审视的平静,却让白砚翎感到一种比任何指责都更甚的无地自容。
“你。”白玉看着白砚翎,声音依旧平淡,“我哥曾经选择你,信任你,把他最脆弱的部分交给你。”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波澜,“而你,把它打碎了。”
他没有更多责备的话,但那平静的陈述,比任何激烈的控诉都更让白砚翎痛彻心扉。
“现在,”白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监护室的方向,声音清晰而坚定,“这里,有我,有林启,有他的同袍。不需要外人。”
“外人”两个字,他咬得很轻,却重若千钧,彻底划清了界限。
猎犬嗤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腕,挡在了白玉和林启身前,虽然没有明,但姿态不言而喻——再不走,就不客气了。
墨影也上前半步,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白砚翎看着这堵由少年、兄弟、同袍筑起的、冰冷而坚固的防线,看着防线后那扇紧闭的、隔绝了他与白羽的监护室门,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了。他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终于滑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踉跄着转身,几乎是被凌寒半扶半拖着,逃离了这条充满谴责与拒绝的走廊。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走廊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从监护室隐约传来。
林启靠在白玉身侧,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白玉轻轻拍着他的背,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监护室内,沉静而深邃。
猎犬撇撇嘴,对着白砚翎离开的方向,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音量,低骂了一句:“渣滓。”
墨影推了推眼镜,没有发表评论,只是默默调出了白羽最新的生命体征数据,确认一切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防线已然竖起。
守护者各就各位。
而病房之内,昏迷中的白羽,对门外这场因他而起的冲突与守护,一无所知。他沉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只有生命监测仪上平稳起伏的曲线,证明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仍在顽强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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