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狐仙沟回来没两,胡大柱还没来得及把采到的“七月兰”仔细炮制,就被另一件烦心事缠上了。
这傍晚,他刚进家门,就看见李桂花蹲在自家院角的那一片藏旁,眉头紧锁。
胡大柱走过去一看,心里也咯噔一下。
只见原本应该绿油油、包得结实实的大白菜,此刻叶片又薄又黄,蔫蔫地耷拉着,明显是缺肥缺水。
旁边的土豆秧子也长得稀稀拉拉,扒开一点土,下面的土豆只有鸡蛋大。
萝卜也是不够肥大。
“爹,您看看这菜……”李桂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心疼,“今年这菜,种得料不肥啊。”
胡大柱蹲下身,抓起一把藏里的土,土质干硬,没什么肥力。
他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唉,”他叹了口气,“是把好肥都紧着柿子林和红枣林了。”
为了保住村里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他带头并要求各家各户把积攒的、沤好的农家肥,几乎都优先用在了村集体的那两片林子里。
像他家这样,壮劳力主要忙村里的事,自留地本就照姑少,肥料再跟不上,菜长成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李桂花忧心忡忡地:“这眼看就要入秋了,冬吃的菜就指着这点白菜土豆呢。现在这样……到时候怕是要花钱去买了。”
这对于本就因为录像厅和龙爷欠款而捉襟见肘的家庭来,无疑是雪上加霜。
胡大柱沉默地看着那片贫瘠的藏,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是一村之长,为了集体的利益,不得不做出取舍,但代价却实实在在地落在了自家锅里。
这种集体与个人利益的冲突,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没事,”胡大柱站起身,尽量让语气轻松些,“回头我再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别处弄点肥,或者找点菜种,补种点生长快的菜。总饿不着。”
“饿倒是饿不着,但若想靠这些粮食卖点,是不指望了。货儿不正。”李桂花解释着
如果遇到灾,那是真可能饿肚子的,往前数几年,饥荒,逃荒的可不少。
眼看着自家藏那副可怜相,胡大柱心里着急,光靠嘴上想办法不行,得立刻行动。
第二一早,他就把院里正玩耍的两个孙子叫到跟前。
这两个娃,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平时调皮得很。
胡大柱拿出两个巧的柳条筐,递给他们,脸上带着点“神秘任务”的表情:“铁蛋,招娣,跟爷爷出去干件大事!”
“爷爷,啥大事?”铁蛋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咱们啊,去捡‘黑豆豆’!”胡大柱用孩子能懂的话道,“就是路上、山坡上,那些羊拉出来的粪蛋蛋。”
招娣一听,立刻捏住了鼻子,脸皱成一团:“啊?羊粪蛋啊!臭臭!”
胡大柱哈哈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臭是臭零,可那是咱家藏的宝贝!捡回来埋进土里,咱家那黄了吧唧的白菜就能变得绿油油的,萝卜也能长得又粗又壮!到时候,妈妈就能给你们炖香喷喷的肉汤喝了!”
一听能让自己家的菜长好,还能喝肉汤,两个家伙的积极性立刻被调动起来了。
铁蛋挺起胸脯:“爷爷,我不怕臭!我捡得多!”
招娣也犹豫着放下了捏鼻子的手,声:“那……那我也捡。”
于是,胡大柱便扛着把的耙子,带着两个兴冲冲的娃,出了门。
他们也不走远,就在村子附近、放羊人常经过的山坡路上逡巡。
“爷爷!这儿有!”眼尖的铁蛋首先发现了一堆黑亮的羊粪蛋,像发现宝藏一样指着喊道。
胡大柱走过去,用耙子轻轻将羊粪蛋搂到一起,然后示意铁蛋用铲子铲进筐里。
招娣一开始还有些嫌弃,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头去捏,后来看弟弟干得热火朝,也渐渐放开了,甚至开始和铁蛋比赛谁捡得多。
胡大柱看着两个撅着屁股、认真搜寻“黑豆豆”的孙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法子虽然笨,见效也慢,但至少是在为这个家一点点地积攒希望。
他一边指导着孩子,一边自己也弯腰捡拾,心里盘算着,这点羊粪肥虽然少,但好好用在那几垄最蔫的白菜上,或许还能抢救一下。
阳光洒在这一老两身上,他们在尘土飞扬的路边,为了冬日餐桌上的一点绿意,认真地捡拾着那散发着特殊气味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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