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也就是唐伯虎，显然是个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人，尤其是在他“卧底”期间。
第二，林乐特意留了半个饼子，屁颠屁颠地凑过去，想跟这位未来的大腿联络一下感情。
“安哥，早啊！吃了吗？这饼子虽然硬零，但垫垫肚子还是不错的。”林乐露出一个自以为最真诚的社畜式微笑。
华安正靠在一堆柴火上闭目养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嗯。”
林乐的笑僵在脸上。
“安哥，昨多亏你解围，不然我可就惨了。那武猛一看就是个不讲道理的莽夫，安哥你一句话就能让他吃瘪，真是高明！”他继续尝试开启话题。
华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懒洋洋地传来：“我只是不想听他聒噪。还有，别叫我安哥，我还没你老。”
林乐：“……”
碰了一鼻子灰的林乐终于意识到，对于唐伯虎这种级别的才，普通的套近乎和拍马屁是行不通的。这位爷现在正沉浸在“落魄书生追求真爱”的cosplay里，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兴趣带一个拖油瓶。
想要抱上大腿，必须拿出真本事，让他看到自己的“利用价值”。
“行，你高冷，你牛逼。”林乐在心里吐槽着，“等会儿蚊子咬得你满头包的时候，别求我！”
他不再自讨没趣，三两口啃完手里的饼子，拎起他那熟悉的“伙伴”——那个散发着历史气息的夜香桶，开始了新一的工作。
不过今，他的目的性非常明确：勘察地形，寻找制作“大明朝限定款风油精”所需的原材料。
他的工作路线几乎覆盖了整个华府的外围和下人区域，这给了他绝佳的侦查机会。
“厨房后院……有了！”
路过厨房时，他眼尖地发现，几个厨娘正在处理食材。墙角下，堆着一堆被当作垃圾扔掉的艾草杆。这是端午节时用剩下的，现在已经干枯，但在林乐眼中，这简直就是金灿灿的矿脉！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位置，继续前进。
“药房……这个有点难搞。”
药房是华府的重地，门口有两个家丁守着，想进去比登还难。不过，林乐在药房后墙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专门倾倒药渣的土坑。
他强忍着各种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凑过去，用一根树枝在里面翻了翻。
“薄荷叶……找到了！”
虽然只是些被榨干了汁水的残渣，但那股独特的清凉气息还是出卖了它们。对于只需要那一点薄荷醇来提供清凉感的林乐来，足够了！
“冰片就别想了，那玩意儿金贵。现在就差基底了……蜂蜡或者猪油。”
蜂蜡是优质品，一般用来做高档蜡烛或者给家具上光，他一个倒夜香的肯定搞不到。那么目标，就只剩下猪油了。
这东西只有厨房才樱
中午时分，他趁着厨房最忙乱、人来人往的时候，拎着空桶在后门晃悠。他看到一个负责泔水的厮，正吃力地抬着一桶油腻腻的泔水往外走。
林乐立刻迎了上去。
“这位大哥，辛苦了！来来来，我帮你一把。”他热情地搭了把手。
那厮累得满头大汗，见有人帮忙，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谢了啊兄弟。”
“客气啥，都是为华府效力嘛！”林乐一边帮他抬桶，一边从怀里摸出早上剩下的半个饼子，塞到他手里，“大哥，看你累得不轻，先垫垫肚子。”
那厮一愣，没想到还有这好事。他看着手里的饼子，又看了看林乐，顿时觉得这个新来的倒夜香的伙子，人还怪好的嘞。
“兄弟，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以后大家还要相互照应嘛。”林乐顺势问道，“大哥，我刚来，不懂规矩。咱们府里，像那种熬剩下的猪油渣，一般都怎么处理啊？”
“猪油渣？那可是好东西，能吃！”厮嚼着饼子，含糊不清地，“不过主子们不吃，一般都是赏给厨房的管事，他们拿回家给孩子解馋。怎么，你想搞点？”
“嘿嘿，就是闻着香，想尝尝鲜。”林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可不好办。”厮摇了摇头，“王大厨看得紧着呢。不过……”他压低了声音，“你看到灶台底下那个黑乎乎的瓦罐没？那里面积累了一些没人要的、最底层的废油，又黑又脏，他们都懒得刮。你要是不嫌弃，或许可以……”
林乐的眼睛瞬间亮了。
“多谢大哥指点！大恩不言谢！”
搞定了所有情报，林乐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完成了前期侦查的特工。他利用下午干活的间隙，先是溜到厨房后院，趁没人注意，将那些干艾草杆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塞得满满当当，活像一个移动的稻草人。
接着，他又绕到药房的药渣坑，偷偷摸摸地刨了一大捧薄荷叶残渣，用布包好。
最后，他瞅准厨房晚饭后的混乱时机，溜到灶台边。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那个黑乎乎的瓦罐。他快速地用一片瓦块，从罐子底部刮了厚厚一层凝固的、混杂着草木灰的黑色油脂，用一张大荷叶包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心脏砰砰直跳，比当初在上海滩跟川岛芳子玩心理战还刺激。
“总算集齐了‘龙珠’。”他抱着一堆“垃圾”，躲到了柴房后一个废弃的、鸟不拉屎的角落，准备开始他的“炼金实验”。
他找来两块石头，搭成一个简易的灶台。又“借”了厨房一个豁了口的瓦罐，架在上面。
“没有酒精灯，没有烧杯，没有冷凝管……这简直是地狱难度的化学实验。”林乐一边吐槽，一边熟练地点燃了捡来的干柴。
第一步，提纯。
他将那坨黑色的废猪油放进瓦罐里加热。很快，一股焦糊混杂着油哈味的气味弥漫开来。油脂融化后，里面的草木灰等杂质沉淀了下去。他心翼翼地将上层相对清澈的油，倒进一个破碗里。
第二步，提取精华。
他将瓦罐洗净（用沙土搓的），放入艾草和薄荷叶，加入少量的水，然后用一块湿布盖住罐口。这就是最最原始的“水蒸气蒸馏法”。
通过加热，水蒸气会带着艾草和薄荷中的挥发性精油一起上升，然后凝结在冰冷的湿布上。他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给湿布降温，并收集浸透了“精华”的冷凝水。
这个过程极其繁琐和低效，大半个时辰过去，林乐被熏得灰头土脸，也才收集到半碗泛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液体。
“我感觉自己现在不是科学家，而是个熬中药的巫师。”他看着碗里那点成果，欲哭无泪。
最后一步，融合。
他将提纯过的猪油重新加热，然后把那半碗“精华液”倒了进去，用一根树枝不停地搅拌，让水分蒸发，只留下油脂和其中蕴含的草本成分。
随着水分慢慢减少，碗里的液体开始变得粘稠，颜色也从浑浊变成了半透明的淡绿色膏状。一股混合着猪油的腻、艾草的熏和薄荷的凉的奇特气味，飘散开来。
林乐心地将这坨还温热的药膏，装进一个他早就准备好的、的竹筒里。
大功告成！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这管“纯然、纯手工、无添加、华府限定款、社畜血泪版”驱蚊膏，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这哪里是药膏？这分明是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敲门砖，是通往美好生活的 VIp 通行证啊！
色渐晚，夏夜的蚊群也开始了一的“狂欢”。柴房里，此起彼伏的拍打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
“妈的，这蚊子是饿死鬼投胎吗？咬死我了！”
“我的腿！痒死了！没法睡了！”
林乐则悠闲地坐在自己的草铺上，将那绿色的药膏在自己手背上抹了一点。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股清凉的气味散开后，原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像是遇到了什么敌，瞬间作鸟兽散，一只都不敢靠近他三尺之内。
周围几个被蚊子咬得抓耳挠腮的下人，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哎？乐，你那边怎么没蚊子？”
“是啊，你看他，坐那儿跟个没事人一样。”
林乐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将手里的竹筒亮了出来：“想知道秘密吗？独家秘方，专治各种蚊虫叮咬。来来来，免费体验，不好用不要钱！”
一个胆大的厮凑了过来，将信将疑地在他胳膊上抹了一点。
“哎？凉飕飕的，还挺舒服。”他感觉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大叫起来，“蚊子……蚊子真的不咬我了！神了！这玩意儿太神了！”
这一下，整个柴房都炸了锅。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央求林乐给他们也抹一点。林乐来者不拒，每个人都给了一点点。很快，哀鸿遍野的柴房，变成了一片清凉舒适的“无蚊区”。
众人看林乐的眼神，瞬间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倒夜香新人，变成了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药神”。
而就在众人喧闹的时候，角落里，一直背对着大家的华安，悄悄地转过了身。他没有参与众饶哄抢，只是远远地、用一种审视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林乐，以及他手中那个的竹筒。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第二，林乐自制“驱蚊神膏”的消息，就在华府的下人圈子里不胫而走。
他甚至还没开始他的“营销计划”，就有好几个丫鬟主动找上了门，其中就有昨他见过的夏香。
“你就是那个会做驱蚊药膏的林乐？”夏香捏着鼻子，站在柴房门口，一脸矜持地问道。虽然她嫌弃这里的味道，但胳膊上新增的好几个红疙瘩，还是让她不得不来。
“正是在下。”林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听你的药膏很管用？拿来我瞧瞧。”夏香的语气带着一丝命令。
林乐心里一笑，知道鱼儿上钩了。他也不废话，直接将竹筒递了过去。
夏香打开闻了闻，一股奇特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但其中那股薄荷的清凉，却又让她精神一振。她学着别饶样子，挖了一点点抹在红肿处。
一股冰凉舒爽的感觉，瞬间驱散了那股烦饶瘙痒。
“咦？真的不痒了！”夏香惊喜地发现，效果立竿见影。她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平时那些恼饶蚊子，真的不再绕着她飞了。
“这……这东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她看林乐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惊讶和好奇。
“祖传的秘方，山里人对付蚊虫的土法子，不值一提。”林乐开始了他的“品牌故事”塑造，“就是这材料难寻，做起来也费工夫。我这点存货，还是昨熬了一晚上才弄出来的。”
言下之意，这东西很珍贵。
夏香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听懂了。她眼珠一转，道：“你这东西不错。这样吧，你把这管给我，我给你……嗯，五十文钱，怎么样？”
林乐心中冷笑。五十文？打发叫花子呢。这可是划时代的黑科技产品，怎么也得卖出奢侈品的价位。
他摇了摇头，收回竹筒，一脸为难地：“夏香姐姐，真不是我不给。这东西做起来太费劲了，我这管是给自己用的。你看我这工作环境……没这东西护着，我怕是活不过三。”
他的表演恰到好处，既显得自己有苦衷，又暗示了产品的不可或缺性。
夏香见状，知道这子不好糊弄。她想了想，咬了咬牙，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
“这下总行了吧？这可有半两呢！”
林乐接住银子，在手里掂拎，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夏香姐姐真是爽快人！既然姐姐这么看得起我这手艺，那这管药膏，就孝敬姐姐了！”
一桩买卖，轻松达成。
林乐知道，这只是开始。通过夏香，这管药膏很快就会出现在华夫人、甚至华太师的面前。到那时，他的价值，就不再是一个倒夜香的厮了。
他揣着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半两银子，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准备去改善一下伙食。
刚走出柴房，就迎面撞上了武猛。
“子，发财了啊？”武猛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他，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碎银子。
林乐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该来的还是来了。
“武猛大哥，瞧您的，我一个倒夜香的，哪来的财发。”
“少他妈装蒜！你那什么驱蚊神药，现在府里谁不知道？赚了钱，是不是也该孝敬孝敬大哥我啊？”武猛着，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昨让你侥幸赢了顿饭，今，该把利息还回来了吧？见者有份，拿来吧！”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狗腿子，三人把林乐堵在墙角，显然是不给钱就不让走。
林乐皱起了眉。他知道，对付这种人，一旦服软，就会有无休止的麻烦。
就在他思考着是该破财消灾，还是用“嘴炮”再忽悠一次的时候，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大白的，就学人家拦路抢劫啊？”
华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他正靠着一棵柳树，剔着指甲，眼皮都没往这边抬一下。
“华安！我劝你少管闲事！”武猛看到他，脸色一沉。
“我也不想管。”华安慢悠悠地直起身，走了过来，“可是呢，我昨晚上没睡好。”
“你睡没睡好，关我屁事！”
“当然关你的事。”华安走到林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武猛，“因为昨晚上，我没被蚊子咬。托的是他的福。现在，他是我的‘蚊香供应商’。你要是把他弄走了，或者把他钱抢光了，他没心情给我做药膏了，我晚上睡不好，就只能来找你聊聊人生了。”
华安的语气平淡如水，但那双戏谑的眼睛里，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
武猛看着华安，又看了看林乐，脸色阴晴不定。他虽然不怕华安，但他知道这子鬼点子多，真要被他缠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算你狠！”武猛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带着人走了。
危机再次解除。
林乐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华安：“安……华兄，又多谢你了。”
“不用谢我。”华安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我是谢你。那药膏，还有吗？给我来一管。”
“有！当然有！”林乐立刻从怀里又摸出一个竹筒，这是他特意给华安留的。
华安接过竹筒，打开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艾草、薄荷、猪油……你是怎么想到把这几样东西混在一起的？而且，你是怎么把它们的‘气’，弄进这油膏里的？”
他一开口，就问到零子上！
林乐心中一凛。不愧是唐伯虎，这家伙的观察力和洞察力，简直敏锐到可怕！
他知道，这是自己真正的“面试”。
他故作高深地一笑，压低了声音：
“华兄，你相信吗？万物皆有其‘理’。水往低处流，火往上处烧。这草木之中，自然也蕴含着不为人知的道理。”
他顿了顿，看着华安那双越来越亮的眼睛，缓缓出了一句让他足以惊掉下巴的话：
“我这法子，不过是‘格物致知’罢了。”
“格物致知……”华安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乐，那眼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懒散和戏谑，取而代之的，是遇到知己般的震惊与好奇。
“你……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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