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王爷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听到护卫报告的那一瞬间，“嘣”的一声，彻底断了。
他那双原本还带着一丝宗师风范的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里面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癫狂的、混杂着“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狂喜和“我该怎么办”的慌乱。
“来了！她来了！我的真心人真的来了！”段王爷一把抓住林乐的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把林乐这身板给捏散架，“顾问！林顾问！快！我们快下山去迎接！不行，本王要亲自去！要用最隆重的礼仪！要八抬大轿！要铺红地毯！从山门一直铺到大殿！”
看着这位已经彻底陷入自我攻略、开始脑补婚礼现场的王爷，林乐感觉自己的cpU都快烧了。他一边龇牙咧嘴地想把自己的胳膊从铁钳般的手中解救出来，一边紧急启动大脑里的“危机公关预案”。
“王爷！王爷！冷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您可是镇南王，未来的仙人，要注意风度，注意格调！”林乐大声喊道，试图唤醒对方一丝丝的理智。
“还管什么格调！真心人都到家门口了！”段王爷急得直跺脚，“再不去，万一她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万一她觉得我们怠慢了她，掉头走了怎么办？”
“不会的！”林乐斩钉截铁地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他强行稳住身形，开始了他的“首席忽悠官”现场教学第二课。
“王爷，您听我。根据祖师爷的机启示，这是一次标准的‘赐良缘’，不是您去菜市场买白菜。整个过程，我们必须严格遵循‘项目流程’，否则，一旦某个环节出了纰漏，导致‘项目失败’，那可是要遭谴的！”
“项目流程？”段王爷果然被这个新词唬住了，动作一滞。
“没错！”林乐见有效，赶紧加码，“您想啊，现在这个阶段，在我们的‘项目管理’术语里，叫做‘潜在用户初次接触’。这位佳人，就是我们的‘核心目标用户’。她现在对我们的‘产品’，也就是您，一无所知。我们如果贸然冲上去，进行一番猛烈的‘营销轰炸’，您觉得效果会好吗？”
林乐循循善诱地问道：“一个你不认识的人，突然冲到你面前，他是你的真命子，还要用八抬大轿抬你走，您是什么反应？您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疯子？会不会立刻报警……哦不，会不会立刻拔剑自卫？”
段王爷被问得一愣，他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一个陌生女人突然冲过来是他的真心人，他大概率会先用“一阳指”点住对方，然后慢慢盘问。
看到段王爷的表情有所松动，林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立刻抛出了解决方案：“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强行转化’，而是‘提升用户体验’！我们要营造一种自然、舒适、毫无压力的氛围，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感受到命的指引，感受到与您之间那命中注定的羁绊！这疆润物细无声’的用户心智渗透！”
“润物细无声……用户心智渗透……”段王爷喃喃自语，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无法理解但又无比正确的玄妙气息。他深吸一口气，激动的情绪总算平复了大半，眼神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那……依顾问之见，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很简单。”林乐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了运筹帷幄的微笑，“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坐在这里，静待花开。全真教的人，自然会把她引上山来。我们要做的，是在一个最不经意的时刻，与她进行一次完美的‘邂逅’。记住，王爷，您不是去‘求’爱，您是去‘接受’一份上赐予的礼物。姿态一定要高，气场一定要足！”
段王爷听得连连点头，看向林乐的眼神，已经从看“神棍”，升级到了看“下凡渡他的庭项目总监”了。
“好！就听顾问的！来人！备茶！本王要静心，要养气！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本王的命！”
……
重阳宫，山门处。
气氛正处于一种诡异的割裂状态。
一边，是全真教的知客道长们，个个身穿道袍，表情肃穆，试图维持住师叔祖仙逝期间应有的悲戚与庄重。
而另一边，是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裙，梳着双丫髻，容貌娇美绝伦，气质却真烂漫的少女。她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个笑掉了假牙、此刻正捂着嘴、满脸通红的老道士，清脆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埋怨。
“喂！我你们这些道士讲不讲理啊？我就是问个路，找我周伯通师兄，你笑什么啊？牙掉了怪我咯？我告诉你，我可是从东土大唐……哦不对，我是从桃花岛来的！我师父是黄药师！你们要是不让我进去，我……我就让我师父来把你们的破道观给拆了！”
少女正是奉师父之命，前来寻找离家出走的师兄周伯通的黄药师师妹。她涉世未深，心思单纯，一路行来，凭着一张甜美的笑脸和“我师父是黄药师”的口头禅，倒也畅通无阻。
知客道长们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王重阳刚死，欧阳锋还没走，大理段王爷又在山上搞风搞雨，现在又来了个东邪黄药师的师妹。这重阳宫，究竟是道教圣地，还是武林大会的指定招待所？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之际，掌教真饶法旨传了下来：“请这位姑娘上山，到三清殿偏殿奉茶。”
知客道长们如蒙大赦，赶紧客客气气地将这位姑奶奶引上了山。
此刻的三清殿前，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段王爷带着一众护卫，在林乐的“远程指导”下，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最潇洒、最深沉的姿势，假装在观赏殿前的风景。而他的女儿三公主，则站在不远处，一脸的嫌弃与不耐。
在人群的另一侧，赵志敬也混在其中，他看着被段王爷奉为上宾的林乐，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为实质。
很快，那位黄衣少女便蹦蹦跳跳地来到令前广场。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当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时，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亮，仿佛阴云密布的空，突然射入了一缕明媚的阳光。
“就是她！”段王爷体内的dNA动了，他激动地抓住林乐的袖子，压低声音嘶吼道。
“稳住，王爷！注意人设！”林乐声提醒，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开始为接下来的“第一次接触”设计 cцehapnn。
少女显然也注意到了段王爷这群人格格不入的华丽装扮。她眨了眨大眼睛，走了过来，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你们有谁认识一个叫周伯通的人吗？他是我师兄，白白胖胖的，喜欢玩，还总自己是老顽童。”
机会来了！
林乐立刻给段王爷使了个眼色。
段王爷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感情，然后猛地转身，用一种四十五度角仰望空的忧郁姿态，饱含深情地吟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念完，还自以为帅气地甩了一下头，眼神灼灼地看着少女，期待着对方能被自己的文采和深情所打动。
然而，少女只是歪了歪头，满脸困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林乐，声问道：“这位大叔……他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噗——”
人群中，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了轻微的笑声。马哥在远处已经笑得浑身发抖，只能靠在柱子上才没瘫倒下去。宋子豪和阿杰也是强忍着笑意，表情管理几近失控。
段王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林乐的额头也冒出了一丝冷汗，这位“目标用户”的反应，完全超出了“用户画像”的预牛他赶紧上前一步，打了个圆场。
“这位姑娘见笑了。我家王爷……呃……他是在感叹世间缘分的奇妙。”林乐一边，一边疯狂给段王爷使眼色，让他赶紧切换方案b。
“我……我只是想找我师兄。”少女有些害怕地退后了一步，感觉这群人奇奇怪怪的。
“父王！你闹够了没有！”一旁的三公主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快步走来，一把将段王爷拉到身后，冷冷地看着林乐，“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你把我父王骗得团团转，究竟有何居心？”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林乐面不改色，从容应对，“我只是将祖师爷的梦境启示，如实告知王爷。至于机如何显现，自有定数。您看，这位姑娘，不正是应了‘佳人东边来’的预言吗？”
“一派胡言！”三公主呵斥道，“巧合而已！你若真有通彻地之能，你倒是让她亲口承认，她是我父王的真心人啊！”
这一下，可把林乐将住了。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林乐心里暗骂一声“猪队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怂，一旦怂了，人设就崩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他清了清嗓子，转向那位一脸懵懂的黄衣少女，用一种温和而充满磁性的声音道：“姑娘，请恕在下冒昧。在下想请你帮一个忙，你只需要对着我家王爷，一句‘我爱你’，就可以了。无论你心里怎么想，就当是演一场戏，帮我们解决这个的争执，如何？”
这番话，瞬间让场面变得更加荒诞。
黄衣少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林乐：“我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认识的大叔‘我爱你’？你们中原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姑娘有所不知。”林乐开始了他的终极忽悠，“此乃一种古老的‘言灵契约’测试。只有命中注定的真心人，才能在毫无感情基础的情况下，顺利地出这三个字。如果不是，这三个字就会像有千斤重，怎么也不出口。这关系到我家王爷能否羽化登仙，也关系到下苍生的福祉！姑娘，你就当是做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吧！”
这套辞，连宋子豪听了都想给他一拳。
但偏偏，那个真烂漫的黄衣少女，还真的被他这套“下苍生”“功德无量”给动了。她涉世未深，最是吃这一套。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林乐。
“比这还严重！”林乐表情凝重地点零头。
“那……好吧。”少女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转向已经激动得快要昏厥过去的段王爷，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张开了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我……”少女的脸憋得通红，那三个字仿佛真的有千斤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她泄气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出口！太奇怪了！”
全场一片死寂。
三公主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冷笑，正要开口嘲讽。
然而，段王爷却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了比之前更加狂热的吼声：“是了！就是这样！不出口！这才是对的！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被他这神转折给搞蒙了。
只见段王爷激动地抓住林乐的手，语无伦次地道：“顾问！你诚不欺我！这‘言灵契约’果然神奇！她不出口，正明了她内心的纯洁与矜持！这正是命真心饶表现啊！如果她随随便便就出口了，那反而是假的了！哈哈哈哈，本王的真心人，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这位王爷，已经彻底完成了逻辑自洽，自己把自己给服了。
林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得，高赌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我这哪是忽悠他，我这是在给他做心理辅导啊！”
他只能顺着杆子往上爬，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对段王爷拱了拱手：“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第一次接触非常成功，用户的‘防卫机制’和‘矜持属性’都得到了完美验证。下一步，我们就可以进入‘破冰阶段’了。”
“好！好！好！”段王爷连三个好字，然后转向那已经完全石化的黄衣少女，用一种自以为最温柔的声音道，“姑娘，你不用怕。从今起，本王会让你明白，我，就是你的命！你找师兄是吧？本王帮你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你找出来！”
完，他便意气风发地带着人走了，留下了一地惊掉的下巴。
黄衣少女愣在原地，过了半晌，才悄悄拉了拉林乐的衣袖，声问道：“那个……大叔，你们王爷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林乐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姑娘，这不是病。这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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