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重庆乡下,日头落得早,暮色裹着湿冷的风,卷过田埂上枯黄的野草。
敖蝶芙吃过晚饭,帮母亲洗完碗,便揣着兜里的旧手机,蹲在院子角落的石磨旁——这里是家里信号最好的地方。指尖划过班级群的聊记录,目光不自觉地停在叶修辰发的那张照片上:雪后的北京胡同,灰墙黛瓦覆着一层薄雪,他穿着驼色大衣,倚在自家四合院的朱漆门前,手里还拎着一串冰糖葫芦,配文是“回家第一,被我妈投喂到撑”。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杨莉莉连发三个羡慕的表情包,嚷嚷着“学神的假期就是不一样”,李慕斯也冒了泡,发了段文字:“北京的雪很美,羡慕”,后面还跟了个笑脸。作为听障者,李慕斯在群里向来用文字和表情包交流,班里同学也都习惯了这样的沟通方式。
敖蝶芙盯着照片里叶修辰的侧脸,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想起大一开学的摸底考,自己拼死拼活才挤进班级前十,而叶修辰却是稳稳的年级第一;想起计算机课上,教授随口抛出的难题,全班只有他能从容不迫地出解法,指尖敲键盘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想起有次晚自习,她对着一道编程题愁眉不展,叶修辰恰好路过,弯腰帮她指了两个关键步骤,声音清冽,带着点北京人特有的利落。
那时候李慕斯就坐在她旁边,见她卡壳,还用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句“找叶修辰问问,他懂这个”,推到她面前。敖蝶芙红着脸去请教,叶修辰耐心讲解的模样,直到现在还刻在她心里。
风又大了些,吹得她鼻尖发红。她点开叶修辰的头像,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敢发消息,只默默把那张胡同雪景的照片保存下来。
屋里传来母亲的喊声,催她进屋烤火。敖蝶芙收起手机,转身时瞥见院门外的田埂上,父亲正扛着锄头回来,肩上的担子压弯了脊背。她心里的那点少女心事,忽然就被愧疚压了下去——叶修辰的世界是朱门大院、雪落京城,而她的世界,是父母的锄头、田埂的野草,是攥在手里舍不得花的兼职工资。
她吸了吸鼻子,快步迎上去,接过父亲肩上的担子,声音轻快:“爸,快进屋,妈烧了热水呢。”
夜里,敖蝶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拿出手机,点开和叶修辰的聊框,里面空空如也。她又点开班级群,看到叶修辰回复了杨莉莉的调侃:“下次带你们逛胡同。”李慕斯紧跟着回复:“算我一个,想看看北京的胡同文化。”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她放在枕边的课本上。她忽然想起李慕斯过的话,那是开学时李慕斯用便签写给她的:“我们起点低,就只能比别人跑得快一点。”李慕斯带着听障的不便,都能考上电子科技大学,成为隐藏学霸,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只顾着偷偷喜欢一个人。
她要考高分,要赚够学费,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要像李慕斯一样,哪怕起点不如人,也能靠自己的努力,站到和别人一样高的地方。
她关掉手机屏幕,攥紧了拳头。这个寒假,她不能虚度。
第二一早,刚蒙蒙亮,敖蝶芙就醒了。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怕吵醒熟睡的父母,摸黑穿上棉袄,蹑手蹑脚地溜到厨房。
灶膛里还留着昨夜的余温,她添了两把干柴,点燃火,烧了一锅热水,又从橱柜里摸出两个冷硬的馒头,就着热水啃了起来。啃完馒头,她从书包里掏出大一的计算机课本和随堂测试卷——那张被她藏起来的、分数惨不忍睹的卷子,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书页里。
她把卷子摊在灶台旁的桌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逐题分析错题。那些晦涩的编程代码,像一串串绕口的咒语,她看不懂,就翻课本找对应的知识点,一行一行地啃,一个符号一个符号地琢磨。遇到卡壳的地方,她就拿出草稿纸,一遍又一遍地写,直到把逻辑捋顺为止。
厨房里渐渐暖和起来,炊烟袅袅地飘出烟囱,惊醒了院墙外的麻雀。母亲醒了,披着衣服走进厨房,看到她伏在桌前写写画画的模样,愣了愣,随即放轻脚步,没出声打扰,只默默地给她的水杯添满了热水。
日上三竿时,父亲扛着农具要去地里,路过厨房,看到女儿还在埋头苦读,忍不住开口:“蝶芙啊,放假了就歇歇,别累着。”
敖蝶芙抬起头,脸上沾零灶灰,眼睛却亮得惊人:“爸,我不累,这学期的知识没吃透,正好趁寒假补补。”
父亲没多什么,只是点零头,转身走了,脚步却比平日里轻快了些。
中午吃完饭,敖蝶芙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父母下地,而是搬了张板凳,坐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看书。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她拿出手机,点开班级群,想找找叶修辰分享的学习资料,却看到李慕斯发的一条动态。
那是一张照片,李慕斯坐在自家的书桌前,面前摆着厚厚的一摞书,她的助听器安静地贴在耳廓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配文是:寒假充电ing,卷起来!
照片下面,叶修辰点了赞,还评论了一句:有不会的随时问我。
敖蝶芙的心猛地一跳,她盯着那条评论看了许久,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半,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她低下头,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李慕斯的聊框,敲下一行字:慕斯,你计算机学得这么好,能不能教教我?我有几道题,琢磨了一上午都没弄懂。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李慕斯就回复了,依旧是简洁的文字:发过来,我看看。
敖蝶芙连忙拍了错题的照片发过去,没过多久,李慕斯就把详细的解题步骤和思路发了过来,条理清晰,一目了然。末了,还加了一句:我也是靠死磕,你慢慢来,别急。
敖蝶芙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眶忽然有点发热。她攥紧了手机,低头看了看摊在膝盖上的课本,又抬头望了望远处的田野——父母的身影正在田埂上忙碌,像两棵倔强的老玉米。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敖蝶芙把那道卡了一上午的编程题拍得清清楚楚,连带着自己写的几行混乱代码一起发了过去。
没两分钟,李慕斯的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
敖蝶芙手忙脚乱地接起,屏幕里的李慕斯正坐在书桌前,耳朵上的助听器闪着一点微光。她没开声音,直接切到了屏幕共享,桌面上跳出一个新建的文档,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
「先看这里。」李慕斯的手指点在屏幕上,一行一行地敲字,「你定义变量的时候类型错了,这个函数需要的是字符型,不是数值型。」
敖蝶芙凑近手机,盯着那行字,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门。
李慕斯像是猜到她的反应,嘴角弯了弯,又继续敲:「还有循环结构,你少加了一个终止条件,运行起来会无限循环。」她一边,一边调出自己写的参考代码,把错误的地方标红,正确的写法用蓝色标注,对比得明明白白。
敖蝶芙跟着她的思路一点点捋,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打字发过去。李慕斯从不嫌她问得细,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逻辑,会拆成三四步,用最直白的话写清楚,甚至还会翻出课本里对应的页码,让她去查基础概念。
聊到一半,李慕斯那边传来她妈妈的喊声。她侧过头应了一声,又对着镜头指了指耳朵,然后飞快地敲了一行字:「我妈叫我吃饭,你先消化,不懂的下午再问。」
敖蝶芙连忙打字道谢。
李慕斯摆摆手,又敲了一句:「别客气,你上次还帮我记了两节课的笔记呢。」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带着点少见的俏皮,「叶修辰的没错,你就是太急了,慢慢来,比啥都强。」
视频挂断后,敖蝶芙盯着屏幕上那句「慢慢来,比啥都强」,愣了好一会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写得歪歪扭扭的草稿,忽然觉得那些晦涩的代码,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敖蝶芙对着李慕斯标注的代码,又啃了整整一个下午,总算把那道错题彻底弄明白了。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刚想放下手机歇会儿,班级群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叶修辰发的。
他分享了一个计算机竞赛的报名链接,配文很简洁:寒假没事的可以试试,门槛不高,能攒经验。
群里安静了几秒,杨莉莉最先冒头:学神带飞!可惜我是文科脑,告辞!
李慕斯紧跟着回复:已存,谢谢分享。
敖蝶芙盯着屏幕,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她也想报名,可又怕自己水平不够,连初赛都过不了。犹豫了半,她还是没敢在群里话,只是默默点进链接,把报名信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正看着,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微信消息提示。
发消息的人是叶修辰。
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我看你上午在群里翻编程资料,这个竞赛挺适合你试试的。
敖蝶芙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手机的指尖都有点发颤。她反复看了三遍那条消息,才敢慢吞吞地敲回去:谢谢,我正纠结要不要报名,怕自己水平不够。
那边几乎是秒回:没事,试试又不亏。竞赛备赛资料我整理过一份,发你?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李慕斯也打算报名,你们俩可以一起讨论。
敖蝶芙看着屏幕上的字,脸颊微微发烫。她连忙回:要的要的,太麻烦你了!
没等几秒,一个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压缩包就发了过来。点开之后,里面的文件夹按考点分类,每道往年真题旁边都标注了解题思路和易错点,一目了然。
窗外的色渐渐暗了下来,母亲喊她吃饭的声音传来。敖蝶芙应了一声,飞快地给叶修辰回了句谢谢你!,然后把手机揣进兜里,脚步轻快地往屋里跑。
晚饭时,她破荒地多吃了一碗米饭,惹得父母直看她。
敖蝶芙低头扒着饭,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原来,偷偷努力的日子里,真的会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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