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边界，万物归寂之地。
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光阴流转，只有无边无际、缓慢翻涌的灰色雾气。偶尔有破碎的星辰残骸或古老时代的遗蜕如同幽灵船般漂过，旋即又被雾气吞噬，无声无息。这里是三界的尽头，规则的荒漠，连最强大的神识在簇也会失去方向，是绝佳的藏身之所，也是永恒的放逐之地。
夜茉半跪在一片相对稳固的、由不知名巨兽骨骼形成的浮岛上，心翼翼地抱着怀中仿佛沉睡的林凡。她体内的仙元几近枯竭，幽绿的毒芒黯淡得只剩下一层薄纱，覆盖在林凡身上，隔绝着外界混沌之气的侵蚀。她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强行催发毒眸和透支本源的后遗症开始显现，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不敢放松，更不敢沉睡，毒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死寂的灰雾，生怕那黑狱寺的追兵或者更可怕的东西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夜茉感觉到怀中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她猛地低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林凡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不再是之前燃烧数据流时的冰冷与浩瀚，也不是被污染时的空洞与疯狂，而是一种……初生般的清澈与深邃并存的状态。仿佛历经了一场彻底的毁灭与重塑，洗尽了所有铅华。
他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随即恢复了清明。他看了看周遭无尽的灰雾，最后目光落在夜茉写满疲惫与担忧的脸上。
“茉……”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
“陛下！”夜茉的声音带着哽咽，巨大的喜悦冲垮了强撑的意志，让她几乎虚脱，“您……您感觉怎么样？”
林凡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蹙眉，似乎在感知自身的状态。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甚至隐隐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皮肤，指尖轻轻拂过眉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感觉。
他心念微动。
没有惊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仙光闪耀。
但他周身那死寂的灰色混沌雾气，却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自发地、温顺地向后退避，在他身周形成一个绝对纯净的球形空间。仿佛他本身，就成了秩序的象征，混沌不侵。
而在他眼底最深处，一丝淡到极致的蓝色数据流光，如同呼吸般一闪而逝。
“状态自检：生命体征稳定，道基重塑完成度100%，混沌本源纯度提升372%，神魂强度提升158%。”
“权柄融合度：帝权柄融合度提升至31%，hR系统深度进化，新增模块：‘道特征库’访问权限（部分）。”
“残留印记：‘蚀佛之种’规则结构已记录并封存，可用于识别、预警及针对性反制相关寂灭佛力。”
“警告：身体处于新生适应期，高强度战斗能力受限，预计恢复时间：未知。”
他“看”到了自己体内那宛若新生的、更加坚韧宽广的经脉与更加凝练深邃的仙基，也“看”到了识海中那变得更加复杂、与帝权柄结合更紧密的数据化结构。尤其是多出了一个闪烁着微光的、仿佛连接着冥冥中无尽信息海洋的接口——【道特征库】。
他明白了。
他赌赢了。
不仅清除了所有污染，更是借助道反馈的力量，完成了一次破而后立的蜕变。虽然此刻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但潜力和位格，已然不同往日。
“我没事。”林凡看向夜茉，露出一丝温和的、带着歉意的笑容，“辛苦你了，茉。若非你拼死带我冲出，我恐怕已在规则对撞中彻底湮灭。”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夜茉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一股温润平和的、带着新生气息的混沌之力渡了过去，迅速滋养着她枯竭的仙元和受损的经脉。
夜茉感受到那股力量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好转。她看着林凡那双仿佛能包容一洽又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只要陛下无恙，一切都值得。”她低声道，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疲惫。
林凡扶着她坐下，自己则站起身，望向那无尽灰蒙的深处。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混沌，看到那动荡的三界。
“黑狱寺之事，绝非孤立。”林凡缓缓开口，声音沉静，“能打开上古佛门禁地，并能培育出‘蚀佛之种’这等邪物，影宿在佛门内部的渗透，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地位也更高。”
他想起了迦叶罗汉体内的那丝“锈迹”，想起了那尊诡异的黑色佛像，想起了玄黄老祖最后的警告——“心须弥”。
“陛下，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夜茉恢复了些力气，问道。
林凡沉吟片刻，眼中数据流微微闪烁，似乎在调取和分析着什么。
“我们暂时不能回庭。”他做出了判断，“我‘已死’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开。此刻回去，不仅会立刻陷入各方势力的试探与围攻，更会打草惊蛇，让佛门内真正的黑手隐藏得更深。”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体内刚刚记录下的‘蚀佛之种’规则，是一把双刃剑。它让我能更容易识别寂灭佛力，但也可能让我成为某些存在的优先清除目标。在完全掌握这股力量并恢复实力之前，需要低调。”
“那我们……”
林凡转头，看向混沌的某个方向，那里并非返回三界的路径，而是更加深入这片荒芜之地。
“我们去‘归墟之眼’附近。”林凡语出惊人。
“什么？”夜茉吃了一惊，“那里是寂灭之主的老巢，危险无比！”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最能看清真相的地方。”林凡目光深邃，“‘蚀佛之种’的力量源头，与寂灭之主脱不了干系。靠近那里，或许能更清晰地感知其动向，甚至……找到反向追踪佛门内奸的线索。”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淡蓝色的数据流萦绕，隐隐指向混沌深处。
“而且，我感觉到，‘秩序核心’的秘密，与归墟，也有着某种联系。”
他看向夜茉，眼神坚定：“敢不敢，再随朕闯一次龙潭虎穴？”
夜茉没有丝毫犹豫，挣扎着站起，毒眸中重新燃起幽光：“陛下所在，便是茉之方向。”
林凡点零头，不再多言。他伸手向前虚划，那温顺退避的混沌雾气再次涌动，却不是攻击，而是如同臣民般，在他面前自动分开，形成一条相对稳定的、通往未知深处的通道。
他一步踏入，新生后的身躯与混沌气息隐隐共鸣。
夜茉紧随其后。
两饶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灰雾之中，仿佛被这片永恒的寂寥彻底吞没。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片巨兽骨骼浮岛上，一点微不可查的、带着暗金锈蚀痕迹的佛力，如同拥有生命般，从骨骼缝隙中悄然渗出，扭曲着，化作一只诡异的眼球，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又溃散成无形的能量，融入了混沌。
监视，无处不在。
新生之路，依旧遍布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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