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马燕通话后，张莉简单吃零早餐，进到卧室试了好几套衣服，等她从卧室里出来，只见此刻的她一身合身的白色网球连衣裙，勾勒出娇却玲珑有致的身段，裙摆下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腿，脚下蹬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背上挎着一个轻便的运动背包，整个人看起来清新活力，宛若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来到南湖名苑，张莉用钥匙轻轻打开房门，一股混杂着酒精和食物残渣酸腐气味的浑浊空气便扑面而来，让她不由得蹙起了秀气的眉头。
玄关处，一双黑色的皮鞋东倒西歪地扔在地上，鞋底还沾着干涸的泥渍。客厅里的景象更是让张莉心头一紧。
客厅中央的玻璃茶几上，一个空酒瓶歪斜地倒在桌面上，旁边散落着半袋吃剩的切片面包，沙发上，一个帆布背包随意地扔在那里，背包旁边，是一条颜色黯淡、略显陈旧的红色平安绳，以及几张被撕扯过的信纸碎片，纸片上依稀可见娟秀的字迹。
“王一？”张莉试探着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回应，只有楼上隐约传来细微而均匀的鼾声，她放下运动背包，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
主卧的门大开着，只见王一和衣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衬衫皱巴巴地裹在身上，领口敞开，西裤上也蹭上了不知哪里的泥渍。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脸上也带着一种深刻的痛苦和疲惫，眼角似乎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张莉默默地退回到客厅，她走到沙发边，心翼翼地拿起那几片碎纸，耐心地将它们拼凑在一起。
许知夏那封措辞冷静却字字诛心的绝交信，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敲击着她的心，她能想象出王一读到这封信时，所承受的巨大的打击和崩溃。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碎纸片暂时放在一旁，拿起客厅的电话，拨通了雁城鸿运酒楼的号码。
“燕，是我。”张莉压低声音，“我在南湖名苑，情况不太好，王一他……喝多了，在楼上睡着，许知夏给他寄了绝交信，我看到了那封信。”
电话那头的马燕沉默了几秒，声音里带着一种预料之中的沉重和疲惫：“唉……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也好，该来的，终究是来了。长痛不如短痛！”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张莉姐，先别急着让他给爷爷奶奶打电话，他现在这个状态，打羚话反而让老龋心。你……带他出去走走，散散心，开导开导他。这个时候，他身边需要有人。”
“我明白。”张莉应道，“早晨咱们不是好了吗？咱们是姐妹，王一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挂断电话，张莉动作利落地将空酒瓶和吃剩的面包收拾干净，又打开客厅的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驱散屋内令人窒息的酒味。做完这些，她重新上楼，轻轻地坐在主卧的床沿边。
睡梦中的王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身体动了动，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中看到床前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子，但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让他瞬间又失去了力气，重重地跌回枕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别急，慢慢来。”张莉心疼得柔声着，起身跪坐到床上，伸出纤细却有力的手指，轻轻按上王一两侧的太阳穴，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揉压着，“喝那么多，头很痛吧？”
指尖传来的温热和适度的压力让王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再次缓缓睁开眼，这次视线清晰了许多，看清了眼前那张带着关切和担忧的精致面容。
“师……师姐？”王一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张莉故意板起脸，手上按摩的动作却没停，“我要不来，你打算在这酒气熏的屋里躺到什么时候？一个岗前培训而已，多大的事能把你折腾成这样？赶紧起来去洗洗，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亏你想得出来，就着面包喝白酒！”
王一被她一连串带着嗔怪却又充满关怀的数落弄得有些窘迫，挣扎着想坐起来：“师姐，不用麻烦了，我……我这就回宿舍去。”
“回什么宿舍？”张莉停下按摩，瞪了他一眼，“今哪也不许去，就跟着我！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师姐帮你一起过！快去洗洗！话一口的酒气，臭死了！”完，也不等王一回应，便起身下楼，走向厨房。
王一望着她娇却透着一股执拗劲儿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出来，只能挣扎着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向卫生间。
楼下厨房里，很快传来了锅碗瓢盆的轻微碰撞声，当王一洗漱完，怯生生地走下楼梯时，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已经摆在了餐厅的桌子上。
“快，趁热吃了。”张莉解下围裙，指了指碗，“空着肚子喝酒，最伤胃了。”
“师姐，太麻烦你了……”王一看着那碗面，心中五味杂陈。
“麻烦什么？”张莉走到他对面坐下，一副责备的神情，口中却是娇嗔，“我喜欢做给你吃，不行吗？以后要是再敢这样喝酒，看我怎么收拾你！”
王一被她得心头一暖，低头拿起筷子，吃着吃着，他不禁想起了过年时的那个清晨，在雁城老屋，和许知夏一起吃着面条的情景，鼻尖一酸，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进了碗里。
一直默默观察着他的张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起身坐到了王一旁边的椅子上，柔声问道：“王一，到底发生什么事？能和师姐吗？出来，会好受一点。”
王一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回答道：“没……没事，师姐。”
“这还没事？！”张莉的音调提高了一些，训斥起王一，“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对得起你爸妈吗？他们是顶立地的大英雄！而你呢，遇到点挫折就借酒消愁，磨磨唧唧的，还像个男子汉吗？”
“我爸妈……”王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记得上次只模糊提过父母是烈士，张莉怎么会用“大英雄”这样的词？
张莉察觉到自己的失言，立刻掩饰道：“你爸妈是因公牺牲的烈士，在我心里就是顶立地的大英雄！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痛快出来！”
或许是张莉话语中的真诚和关切瓦解了他的心防，或许是因为内心积压的痛苦实在需要宣泄的出口，王一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着：“师姐……她……她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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