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到为止?”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看向时迁,“我送他的‘回礼’,可送到了?”
时迁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军主放心!昨夜俺亲自摸到西军前锋营十里外,把咱们工坊新造的那杆‘连珠铳’和一匣铅弹,稳稳当当插在了种浩的帅帐辕门外!附上的字条也写得明明白白:‘此物不打西军弟兄,专打贪墨克饷、祸乱军心的狗监军!’保管那姓种的将军看得真真儿的!”
“做得好。”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高俅绝不会坐视种师道独揽兵权,监军必然随行,这“专打监军”的宣言,便是他给种师道递过去的台阶,也是埋在西军内部的一根刺。
此刻,郓州北三十里,西军前锋大营。
帅帐内,种浩面色凝重地盯着案上那杆造型奇特的“连珠铳”。黝黑的铳管泛着冷光,旁边散落的黄铜弹壳带着未散的硝烟味。那张写着“专打狗监军”的字条,已被他攥得发皱。
“将军,此乃贼寇挑衅!当立刻将其毁去,以免动摇军心!”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正是监军王麟,高俅的心腹太监,此刻脸上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他身后几个东厂番子手按刀柄,眼神阴鸷。
种浩没理他,拿起一枚铅弹仔细端详,又掂拎连珠铳的重量,沉声道:“此铳……精巧。射程、威力,远胜朝廷神机营的火门枪。陈默以此示威,更以此……划界。”他抬眼,目光如电扫过王麟,“王监军,他的‘狗监军’,可莫要自己撞上去。”
王麟脸色一白,强辩道:“种将军此言何意?我等奉皇命监军……”
“报——!”帐外亲兵闯入,“将军,营外…营外有异动!”
种浩霍然起身,大步走出帅帐。只见营寨辕门外,并非预想中的贼寇袭扰,而是几十个郓州附近的农户!他们推着几辆板车,车上堆着新收的青菜、几袋粟米,甚至还有几坛自酿的浊酒。为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被几个青壮搀扶着,颤巍巍地对着辕门方向作揖。
“军爷!俺们是前头王庄的!”老汉声音洪亮,带着乡音,“俺们不是来劳军的!是…是惊雷军的陈军主让俺们来送点东西!”
西军士卒面面相觑,手按兵器,警惕中带着茫然。劳军?贼寇让百姓给官军劳军?
种浩排众而出,走到辕门前,沉声道:“老人家,所为何来?陈默让你们送什么?”
老汉抬头,浑浊的眼睛看着种浩的甲胄,并无惧色:“陈军主,西军种老帅是真正的国之干城,军纪严明,不扰百姓。他敬重老帅为人!这些菜蔬粮食,是俺们庄上自己种的,不是劳军!是…是换!”
“换?”种浩皱眉。
“对!换!”老汉用力点头,指着营寨旁一片刚被西军战马踏倒的麦田,“军爷们的马……踩了俺们村刚抽穗的麦子。陈军主,一株麦苗,秋后就是一捧粮!踩坏了,就得赔!这些菜粮,是换那些被踩坏的麦苗!还请军爷约束战马,莫再踏青苗!秋后…俺们还指着这麦子活命啊!”着,老汉又要作揖,声音已带了哽咽。
营寨内外,一片死寂。
西军士卒们看着辕门外那些朴实甚至带着点执拗的农户,看着他们车上那点微薄的“赔偿”,再看看身后那片被战马无意间践踏的青翠麦田,许多饶手不知不觉从刀柄上松开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军营中弥漫开来——他们打了半辈子仗,见过百姓箪食壶浆,也见过百姓畏如蛇蝎,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贼寇的百姓,竟敢来向堂堂朝廷西军讨要踩坏青苗的赔偿?而他们的主帅陈默,竟支持甚至“组织”了这种行为?
种浩看着老汉脸上深刻的皱纹和眼中的泪光,再看看那片倒伏的麦苗,心中巨震。他想起了父亲临行前的话:“京东百姓已认陈默……根没扎稳就浇大水,必烂。”这哪里是挑衅?这是陈默在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郓州,乃至整个京东东路,民心已定!这里的百姓在乎的不是谁坐龙庭,而是谁能让他们田里的麦子安安稳稳地长到秋收!
“老人家……”种浩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清晰,“是本将约束不严,惊扰了青苗。这些赔礼,本将收下!来人!”他转头厉喝,“传我将令!全军即刻后撤五里扎营!凡有践踏农田、毁坏青苗者,军法从事!取我俸银,双倍赔偿受损农户!”
“将军!”王麟尖声叫道,“此乃贼寇乱我军心之计!岂能……”
“闭嘴!”种浩猛地回头,眼神如刀锋般刮过王麟,“再多言,军法处置!”他身上的杀气瞬间爆发,那是真正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威势,王麟被慑得倒退两步,脸色煞白,再不敢出声。
辕门缓缓打开,西军士卒默默地让开道路。农户们推着板车,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进入军营交割“赔偿”。那几袋粟米、几车青菜,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回郓州城楼。
“种浩后撤五里,严令不得践踏青苗,并双倍赔偿了损失。”戴宗禀报。
陈默望着远处西军拔营掀起的烟尘,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更显凝重:“种师道之子,果然有其父之风。识大体,知进退,更知民心之重。如此对手,比十万庸兵更难对付。”
武松皱眉:“军主,他们退了,但大军仍在。种师道的中军一到……”
“退,是姿态,也是压力。”陈默打断他,目光转向宿元景和公孙胜,“宿大人,先生,劳烦二位立刻起草一份详细的《郓州春耕农情及护苗令》,将我们如何组织春耕、如何保护青苗、如何惩治毁田者的章程,详详细细写清楚。再抄录百份。”
“军主是要……?”宿元景心念电转。
“派人,不,请百姓帮忙,”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把这些章程,连同地里刚拔下来的、带着泥土清香的麦苗,给种师道的中军大营,送一份‘厚礼’过去!他不是送了‘破阵图’劝我勿误农时吗?我让他亲眼看看,他担心的‘农时’,在我惊雷军治下,是何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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