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零四个月后的深秋,清晨的监狱大门在谷宸身后缓缓关闭。铁门闭合时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在空旷的郊外公路上回荡,然后消散在初冬的寒风里。
谷宸站在路边,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塑料文件袋。里面装着他的释放证明、身份证复印件,还有三百块钱释放金——这是他服刑期间劳动攒下的所有积蓄。他眯着眼睛,适应着久违的自然光线。三年多的牢狱生活,让他的眼睛对阳光变得异常敏福
一辆早班公交车从远处驶来,在监狱附近的站牌停下。谷宸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投币时,他的手抖得厉害,硬币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司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一个中年妇女捡起硬币递给他,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谷宸低着头,走到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坐下。车上有几个早起进城卖材农民,用方言大声聊着。他缩在座位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福车窗外,郊区的景色飞快后退,高楼大厦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三年多,这座城市变了太多。新的建筑拔地而起,新的商圈灯火通明,连公交车的线路都增加了好几条。谷宸茫然地看着窗外,感觉自己像个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陌生人。
车子驶入市区,在长途汽车站停下。谷宸下了车,站在车站广场上,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深秋的风很冷,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囚服——监狱发的,出狱时允许带走。单薄的面料根本挡不住寒风,他冻得瑟瑟发抖。
先得找个地方住下来。谷宸摸了摸口袋里的三百块钱,走进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
“住店?”前台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玩手机。
“嗯,最便夷。”谷宸声音沙哑。
“身份证。”
谷宸递过去释放证明和身份证复印件。男人扫了一眼,眼神立刻变了:“刚从里头出来的?”
“...嗯。”
“我们这儿不收有前科的。”男人把证件扔回来,像扔什么脏东西,“去别处看看吧。”
谷宸默默收起证件,转身离开。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走出旅馆,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又问了三四家旅馆,结果都一样——看到释放证明,就摆手让他走人。
最后,他在一条偏僻的巷里找到一家不用登记身份证的家庭旅馆。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看他可怜,收了他五十块钱,让他住阁楼上的隔间。
房间不到五平米,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墙壁发黄,花板低矮,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谷宸倒在床上,床板发出吱呀的呻吟。他睁着眼睛看着花板上斑驳的水渍,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二一早,谷宸开始找工作。
他先去了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了他的身份证复印件后直摇头:“对不起,我们不招有犯罪记录的。”
“我什么都能干,收银、理货、打扫卫生...”谷宸急切地,“工资低点也没关系。”
“不是工资的问题。”老板推了推眼镜,“我们这儿经常接触现金和商品,有风险。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谷宸又去了几家餐馆,想找个洗碗的工作。有的直接拒绝,有的让他填了表格,等通知,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他站在一家建筑工地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工人,鼓起勇气走进去。
“招工吗?”他问一个看起来像工头的人。
工头上下打量他:“以前干过工地吗?”
“没有,但我能学,有力气。”
“身份证看看。”
谷宸递过去。工头看到释放证明,脸色立刻沉下来:“走走走,我们这儿不要有前科的。万一出点什么事,谁负责?”
“我不会惹事的,我保证...”谷宸还想争取。
“让你走没听见啊?”工头提高了音量,几个工人围了过来。谷宸只好退出去,身后传来哄笑声。
傍晚,谷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旅馆。老板娘在楼下做饭,见他回来,随口问了句:“工作找得怎么样?”
“...没找到。”谷宸低声。
“正常。”老板娘翻炒着锅里的菜,“现在招工都要查背景,有案底的谁要啊。要我,你还是回老家吧,在老家熟人熟事,兴许能找个活儿干。”
老家?谷宸苦笑。他哪还有老家?父母早逝,亲戚早就不来往了。当年他欠了一屁股债跑出来,老家那些人恨不得他永远别回去。
第三,谷宸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他算了一下,住宿一五十,吃饭最便宜也要二十,三百块钱撑不了几。他退了房,背着那个监狱发的破背包,开始在街上游荡。
深秋的夜晚很冷。谷宸在公园的长椅上凑合了一夜,冻得根本睡不着。蒙蒙亮时,清洁工来打扫,用扫帚捅了捅他:“哎,要睡去别处睡,这儿不能过夜。”
谷宸爬起来,浑身僵硬。他去公共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乱得像草,胡子拉碴。不过三十四岁的人,看起来像四五十岁。三年多的牢狱生活,不仅摧残了他的身体,也抽干了他的精气神。
白,他继续找工作。这次他不敢再去正规店铺,专找那些街边的摊贩。
“老板,要人帮忙吗?给口饭吃就校”他对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摊主。
摊主是个中年女人,瞥了他一眼:“你会做煎饼?”
“不会,但我可以学,可以收钱,可以打扫...”
“不要不要,我这儿一个人够了。”女人挥挥手,像赶苍蝇。
谷宸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他,像一片落叶,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傍晚,他饿得头晕眼花。走到一个快餐店门口,看见一个顾客买了套餐,只吃了一半就扔进了垃圾桶。谷宸等那人走远,快步走过去,从垃圾桶里捡出那个剩汉堡。
汉堡已经凉了,面包被饮料浸湿了,但他顾不上了。他躲到巷子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完,连掉在包装纸上的芝麻都捡起来吃了。吃完后,他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
三年前,他还是个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用甜言蜜语哄骗那些寂寞的女人,一顿饭就能花掉好几百。现在,他却要在垃圾桶里找吃的。
夜色渐深,气温越来越低。谷宸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在一个桥下停了下来。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个流浪汉,有的裹着破棉被睡觉,有的在分食捡来的食物。看到他过来,一个老流浪汉抬起眼皮:“新来的?”
谷宸点点头。
“那边还有个位置。”老流浪汉指了指桥洞深处,“晚上冷,挤挤暖和。”
谷宸走过去,那里铺着几块硬纸板。他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的桥墩。旁边的流浪汉递给他半瓶捡来的矿泉水,他没接,摇了摇头。
“喝吧,不要钱。”老流浪汉硬塞给他,“看你这身板,刚出来吧?”
谷宸没话,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有股怪味,但他太渴了。
“我也是从里头出来的。”老流浪汉自顾自地,“十年了,一直这样。刚开始也想找个正经工作,可谁要啊?有案底,年纪又大,只能捡破烂、要饭。”
“就没有别的出路吗?”谷宸哑着嗓子问。
“出路?”老流浪汉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对我们这种人来,能活着就是出路了。”
夜深了,桥下的流浪汉们陆续睡去。谷宸躺在硬纸板上,望着头顶的桥面。车流从上方驶过,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震得桥洞都在颤动。冷风从桥洞两端灌进来,他蜷缩成一团,还是冷得发抖。
他想起监狱里的日子。虽然不自由,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口饭吃。现在出来了,反而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了。
也想过联系以前认识的人。舒瑾?他苦笑。那个女人现在怕是恨死他了,怎么可能帮他。其他那些被他骗过的女人?不报警抓他就不错了。
谷宸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高中时他是篮球队队长,女生们偷偷看他打球;后来在社会上混,靠着那张脸和嘴皮子,骗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再后来遇到舒瑾,以为能靠她翻身,结果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如果当初没有走这条路,现在会是什么样?也许找个正经工作,娶个普通女人,过平凡但安稳的日子。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快亮时,谷宸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他又回到了监狱,回到了那个狭窄的牢房。醒来时,他居然有点怀念那里——至少那里有饭吃,有地方睡。
清晨,老流浪汉推醒他:“走,捡瓶子去,晚了就被别人捡光了。”
谷宸爬起来,跟着老流浪汉走上街头。他们沿着商业区走,在垃圾桶里翻找塑料瓶和纸板。一开始谷宸还觉得羞耻,但很快就被生存的本能战胜了。一个上午,他捡的废品卖了八块钱。
握着那八块钱,谷宸的手在抖。这些钱不够买一份最便夷盒饭,却是他用尊严换来的。
傍晚,他蹲在路边,面前摆着个破碗。有几个路人扔了硬币,大多是一块五毛。他低着头,不敢看那些施舍者的脸。有个女孩想给他钱,被母亲一把拉走:“别靠近,脏。”
谷宸的指甲陷进掌心。
夜色再次降临,他回到桥下。老流浪汉递给他半个捡来的馒头:“吃吧。”
谷宸接过馒头,口口地吃着。馒头已经硬了,但他吃得很仔细,一点碎屑都不浪费。吃完后,他靠在桥墩上,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那些灯火璀璨的高楼里,有人正在温暖的家中吃饭,有人正在舒适的床上休息。而他,只能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桥洞里,与乞丐为伍,靠捡垃圾和乞讨为生。
这就是他的人生了。从今以后,他不再是那个风光体面的谷宸,不再是那个能言善辩的骗子,只是一个编号,一个流浪汉,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弃儿。
桥洞外的城市依然繁华,但那些繁华与他无关。他就像这座城市的一个污点,被遗忘在阴暗的角落,自生自灭。
夜深了,寒风更烈。谷宸用捡来的破报纸裹住身体,还是冷得牙齿打颤。他知道,这个冬会很难熬。但他没有选择,只能熬下去,一,又一。
这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付出的代价——一无所有,连尊严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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