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玄烨先行去乾清门上朝,令窈等到晨光熹微之时方缓缓起来,和元宵简单用了早膳,便梳洗预备着陪玄烨去中正殿拈香礼佛。
她正在对镜梳妆,金钗玉饰铺满了整张妆台,晨光一照,赌是个流光溢彩。
元宵坐在南窗下绣墩上逗弄长案上一盆碗莲中几尾鱼。
那粗陶缸不过尺余,数枝娇玲珑菡萏含苞待放,几片巴掌大的荷叶浮于水上,点缀着几点浮萍,数尾鱼,游弋其郑
门扉一动,梅子轻手轻脚走进来,步入东次间,悄声道:
“万主子那边一早就遣人来,昨个儿夜里原本是来和主子惠妃近日一直往宁寿宫跑。
更是三言两语怂恿太后,趁今日主子爷在宫里,去御前替直郡王美言几句。
瞧那意思是想借着七贝勒的外室女之事来凸显直郡王克己复礼,君子之风。
想着主子今日陪主子爷去中正殿礼佛,让主子先思量思量到时如何应对。”
元宵将手中鱼食撒入缸中,引得鱼儿一阵争抢,水面涟漪荡漾。
她拍了拍手,嗤笑道:
“一踩一捧,倒是她惯用的伎俩。惠妃为了凸显她那宝贝儿子,真是煞费苦心,什么机会都不肯放过。
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顺带着踩我们一脚,真是阴魂不散。”
她撂开把玩的碗莲,看向令窈。
“额涅,此事无需担忧,交给我吧。”元宵冷冷笑了笑。
“我也许久未曾去给玛玛请安了。此次回宫,于情于理,合该去宁寿宫向玛玛磕头请安,方是为人孙女的本分。正好去瞧瞧热闹。”
令窈对着妆镜戴了一对鎏金的粉碧玺耳坠,那一点娇嫩的粉在她如雪似玉的脸颊边晃荡,恍若两只左右翩飞的蝶。
“也好。你既想去,便去罢。叫梅子跟着你,她机灵。若有什么事遣人来中正殿回我。我与你阿玛大约还要在那里耽搁一阵子。”
元宵兴冲冲答应,三两下挽了头发,脂粉也不擦,直接出门而去,差点跟进来的玄烨撞个满怀,匆匆福了福身,话都没多两句人已出了龙光门。
玄烨失笑摇头,向令窈告状:
“你快瞧瞧你这宝贝女儿,风风火火的,这是要往哪儿去?差点将我撞个趔趄。
也就她敢这般放肆,换了旁人,早就是个冲撞御驾的罪名,拉下去打板子了。”
令窈就着妆镜睨他一眼,揶揄道:
“你要是敢打你就打吧。我绝不拦着。”
玄烨连连摆手,在元宵方才的绣墩上落座,自己动手斟了杯茶,语气里满是纵容。
“我可不敢。真打了,怕是这辈子都哄不好喽。再了……”
他呷了口茶,目光望向门外,带着真切的喜爱,“她难得这般活泼,也是少见。”
夫妻二人又了几句闲话,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一齐往中正殿走去。
中正殿坐落于紫禁城西北一隅,僻静庄严。
此处原为前明嘉靖皇帝所建隆德殿,用以供奉道教神只。本朝入主中原后,渐改其用,如今殿内主供佛教密宗造像,香火缭绕,梵音不绝。
康熙三十六年,特设“中正殿念经处”,统管宫内一应佛事,举凡诵经、造像、法会,乃至岁末隆重的“跳布扎”仪式,皆由此处掌理。
以昭福门为界,殿宇分为南北两进院落,数重殿阁错落,统称中正殿。玄烨与令窈此行便是前往主殿中正殿拈香礼佛。
此次仪式较为随意,并未赋予任何政治意义。不过是玄烨借回宫之便,顺道检视中正殿修缮情形与念经处运作,兼以焚香祝祷,祈求平安。
因而仪制从简,只依礼沐浴更衣,由太监宫女簇拥着,乘坐便轿来到昭福门前,随后下轿步行而入。
令窈落后几步,亦步亦趋,随着玄烨的身影缓缓步入这方肃穆之地。
行至中正殿前早有太监备下净水。二人依序净手,随后从司礼太监手中接过线香,拈在指尖,对着殿内宝相庄严的佛像,躬身三拜。香烟袅袅,直上殿宇穹顶。
紧接着,便在殿前蒲团上依礼跪拜,听凭喇嘛引导,完成祈福、诵经等一系列仪轨。
令窈垂眸敛目,动作一丝不苟。
殿内,自宫外黑寺延请入宫的喇嘛们,已然跏趺而坐,低眉垂目,齐声诵念经文。
木鱼声笃笃,引磬清脆悦耳,檀香袅袅之中令窈抬眸望去。
法坛之上那尊主供的菩萨宝像,金身璀璨,慈眉善目,眼帘低垂,仿佛正以无边的悲悯凝视着下方这些在红尘中挣扎,在权力中浮沉的芸芸众生。
她的目光缓缓滑向前面的玄烨,闭目祈福,姿态虔诚。
破荒,她第一次想知道玄烨祈求的是什么?
是海晏河清,国祚绵长?是龙体康健,圣寿无疆?还是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隐秘渴望?
一个坐拥万里江山,却似乎永远无法真正安宁的帝王,他内心深处究竟渴求着什么?
是权力的永恒稳固,是子嗣的贤明孝顺,是身后清名的无瑕,还是……哪怕一丝,寻常百姓家的平淡温情?
这念头来得突兀,又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楚与惘然。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那边的仪式已近尾声。
念经处的札萨克达喇嘛正引着玄烨,去视察中正殿各处的修缮情况与新设的经堂、造像坊等处。
这等事务,令窈自然不便跟随,便信步出了正殿,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中正殿院内松柏长青,那经年常绿的树凝着最深的翠,厚重浓烈,沉甸甸压在枝头,仿佛压着数百年的光阴与无数无声的祈祷。
此处远离前朝喧嚣与后宫纷扰,唯有梵唱阵阵,木鱼声声,混合着松风过隙的簌簌轻响,让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信步而行,不经意间拐到一处僻静的喇让(喇嘛居住修行的僧舍)边,院墙低矮,门扉半掩,透出几分近乎隐居的静谧。
令窈自知后妃不得私会外男,哪怕是是喇嘛们,那刚刚放松的心境骤然一紧,急匆匆调转脚步。
骤然间听见一阵嘈嘈切切的私语,断断续续从墙内传来,似是大阿哥的声音。
她朝双喜递个眼色,双喜立刻心领神会,轻手轻脚的迈进院子,身影贴着墙根消失在院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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