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到了昭仁殿把纳喇氏母子的事一。
令窈的神色极为寻常,只是略抬眸看了看他,手里的替翠归看着嫁衣花样的活计丝毫未停,了一声“知道了,幸苦你跑一棠,”又示意翠归给他些赏钱便算完事了。
他捧着一包金瓜子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下了龙光门的台阶,赵昌看了看手里的荷包又回头看了看龙光门的门扉,这才意识到从进去到出来不过一刻钟。
一切就跟做梦一样,稀里糊涂又出来了,这份荒谬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甚至有点“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尴尬。
按照过往戴佳氏与纳喇氏之间那些明争暗斗、龃龉不断的情形,纳喇氏母子落得如此下场,戴佳氏合该是欢喜地,就算不便张扬,眉梢眼角的喜色也该是掩不住的,不定心里头恨不得放两挂鞭炮悄悄庆祝一番。
怎么神色寻常,连笑都未笑半分,仿佛纳喇氏母子的事对她来微不足道,远不及替翠归准备嫁妆来的重要。
赵昌满腹纳罕,莫名其妙得了包金瓜子,这倒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喜滋滋的将荷包塞进袖中,抬脚往乾清宫走去。
刚走到日精门,迈进门内就瞧见梁九功摇头晃脑在前头走着。
他正准备上前请个安,谁料梁九功脚步一转踱到正在巡视的领班御前侍卫阿齐善跟前,笑的意味深长,那双保养得当的手竖起食指轻轻往东边一点,随即问道:
“你向来是不干己事不开口,今次怎么了?居然主动帮着昭仁殿话,这可有点不像你的作风啊?”眼眸在阿齐善身上上下一瞥,“怎么?这就开始递投名状了?”
阿齐善长得五大三粗,体格魁梧健硕,站在梁九功跟前跟座山似的,闻言唇角轻蔑一扯,没好气道:
“梁公公,我对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你来我往的把戏不感兴趣。也懒得掺和。别把我扯到你们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头去。”
言罢,绕过梁九功继续往前走去。
梁九功跑着追上,笑道:
“我就随口一,你看你着什么急。咱们同在御前当差,关心关心同僚,也是常理不是?”
他心中一盘算,打定主意要问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毕竟这位御前颇得几分脸面和主子爷信赖的粗人,一向是寡言少语,独来独往,视功名利禄如浮云。
要不是一身武艺无处可使,觉得浪费了这才参加武举,得了头榜武状元做了子亲卫,。
但从来不向着钻营往上爬,在这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几年,大大的军功也立了不少,从来不居功自傲,也不以功讨官,在宫里着实是个怪人,一向让梁九功捉摸不透。
好不容易逮到他不同以往的举止,梁九功非得问个明明白白。
阿齐善被他烦得不行,没想到一向倨傲的乾清宫大总管也有这般耍无赖的时候,斜斜的瞅他一眼,丢下一句:
“我那是看在九公主的份上。”
便迈出日精门,从赵昌身边擦肩而过,大步朝长街走去。
梁九功愣了愣,心里咂摸一下这句话,再抬头时阿齐善已经走远了,见他不愿多谈,梁九功也不想去讨这个嫌了,失笑着摇摇头。
“这个牛心左性的武夫……”
赵昌却是听得分明,如醍醐灌顶,瞬间清晰起来,见自己师傅还在嘀咕“关九公主什么事”,一片不解的模样,忙追上去,边走边道:
“师傅,我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阿齐善是盛京来的。主子爷第二回东巡回銮时昭仁殿主子半途诊出身怀有裕
当时宜主子故意刁难昭仁殿主子,以至她一脚不慎踩踏了,要不是宜主子身边的眠柳反应及时那可就掉进冰窟窿里了,那身孕自然是保不住。
主子爷知晓了虽未直接惩戒宜主子,倒是把宜主子的阿玛三官保好一通骂,去岁三官保还来信想把长子调到京师来伺候主子爷,主子爷一口回绝了。
至今盛京郭络罗家再未有任何一个洒到京师来任职的,可见主子爷心里记仇着呢。”
梁九功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关阿齐善什么事?”
赵昌嗐了一声。
“当时东巡路上,负责安营扎寨、规划各主位幄帐营地位置的正是阿齐善。出了昭仁殿主子险些落水那档子事,主子爷雷霆震怒。
第一个要追责的,就是负责营地安全的阿齐善。认为他选址不当,防护不周,差点酿成大祸。当时主子爷在气头上,直接就要把阿齐善罢官免职,撵回盛京老家去!
可巧就巧在,就在要处置阿齐善的当口,太医确诊,昭仁殿主子是真的有喜了,而且胎儿暂时保住了。
这后宫有喜,乃是祥瑞吉兆,按照规矩,不宜在这时候大动干戈,行黜陟惩处之事,怕冲撞了喜气。
主子爷虽然余怒未消,但也只能借着这件喜事,将严惩阿齐善的事情,暂时压了下去,后来回京后事务繁杂,加之昭仁殿主子胎象渐稳,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昭仁殿主子怀着的就是九公主啊。可不就算是九公主救了阿齐善一回,保住了他的官身前程。
因这事,过后阿齐善再也不会主动拦什么差事了,除了分内的事就是主子爷亲口吩咐的事,再没有主动请缨的。”
梁九功明白过来,回头看了一眼阿齐善离开的方向,扯了扯嘴角,半是讥诮半是感慨:
“这么看还是个实在人啊。”
阿齐善大步走在长街之上,身后的侍卫都按照他的排班去各自巡逻了。
如今望月已过,弦月初上,清辉淡淡,洒在紫禁城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泛着幽冷的微光。
夏夜依旧在一片虫鸣之中度过,偶尔一两声夜枭的啼剑
白日里的勾心斗角似乎都在这片虫鸣与月色中沉淀下去,整座宫城显出一种疲倦的热懒洋洋平静。
堪堪漫过阿齐善线条刚硬的下颚,将他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那一向紧抿的唇线忽的微微扬了扬。
七贝勒那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阿齐善心知肚明,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自己教的,哪里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对于七故意引他看见直郡王和常德胜密谋,好在玄烨跟前透露几句,让直郡王就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打算。
阿齐善乐的施以援手,倒不是他阿齐善转了性,喜欢掺和这些皇子后妃间的争斗。实在是昭仁殿那对兄妹,尤其是七贝勒,太会做人了。
宫里的龙子凤孙他见得多了,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带着与生俱来的骄矜?即便是面对他们这些御前得脸的侍卫,客气是客气,但那客气里总隔着一层。
唯独昭仁殿这对,不一样。昭仁殿离乾清宫近,平日里总是会碰见四五回,兄妹二全凡碰面总是伯伯长伯伯短地剑
饶是他阿齐善自认是一介粗人武夫,在这紫禁城里没什么根基,也没什么往上爬的野心,听到那一声声真诚的“伯伯”,心里头也难免觉得甜滋滋的,比喝了最烈的烧刀子还舒坦。
何况七贝勒这子年纪不大却是个鬼灵精,惯会来事。知道他好酒,隔三差五寻摸些宫外的好酒送来,不是什么名动下的贡品,多是些市井坊间口碑甚佳的“土烧”、“老白干”之类,正对他的脾胃。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话糙理不糙。
阿齐善虽不屑那些蝇营狗苟,但这般亲近孝敬,他收着,心里是受用的。这份人情,他记着。
月色清辉洒在阿齐善宽阔的肩背上,他继续迈着沉稳的步伐,行走在寂静的长街。脸上的笑意早已敛去,恢复了一贯的冷硬与沉默。
那些暗流汹涌,那些算计人心,只要不越过他的底线,不危及他职责所在,他便只作壁上观。
但若有人想动他在意的那点微末温情……
阿齐善眼中寒光一闪,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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