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地平线，没有窗帘的遮挡，尽数落在房间里面。
不多时，梁暮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和冉微言以纠缠的姿势睡着。
他的头枕在她肩上，一只手仍固执地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环在她腰间。
这般过分亲昵的相拥姿态，让梁暮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不适。
到底谁攻略谁呢！
她刚抽出手，冉微言立刻醒了。
那双绿眼睛在晨光中亮得惊人，澄澈的眼底暗藏汹涌，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带着狼锁定猎物时的那种执拗与侵略性。
仿佛她离开视线就会消失。
梁暮避开他的目光，起身收拾睡袋。
“早上好，”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感觉怎么样？”
冉微言没有回答，只是撑起身体。
病号服松垮垮地挂在他瘦削的肩上，露出突出的锁骨，他看起来依然虚弱，但至少眼神聚焦了，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这时，程屹目不斜视从门口走过。
“梁暮，快弄点水。”阿凯扒在门框，“昨晚没刷牙难受死了！”
“等下。”
她撵起冉微言，快速将睡袋卷紧实，用自带的压缩带十字捆牢，竖着塞进了背包里。
多了个睡袋，背包拉链差点合不上。
客厅里已经架好了大锅，旁边摆放有五个贴有名字的塑料盆，里面放着杯子毛巾，还有牙膏牙刷。
梁暮瞥见自己的盆里多出来的那套用具，不由得愣了一下。
老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队里每饶生活用品，都是定量分配的，即便麦冬有囤货，也从没有随意浪费的道理。
她原本还想着待会儿用贡献点去兑换，没料到麦冬竟然备好了。
等她凝水装满锅后，麦冬默契地聚火烧水，不出一会，锅底零星冒着细泡。
夏洗漱用温水就足够了，五人拿好自己的盆，分完水就到阳台去了。
梁暮满意地看着少年刷牙洗脸，不用她教，省心又省力。
清洁完，大伙都舒服了。
末世打乱了人类的生活秩序，以前廉价的日常用品，如今价格翻倍。
基地建设虽在逐步完善，还开辟了不少工厂，但受限原料能源和技术，想要恢复之前的生产水平，目前不太可能。
就连牙膏牙刷这类易消耗品，也成了许多人手头拮据买不起的存在。
五人队全员异能者，赚取贡献点的渠道更广，再加上麦冬有空间囤积了不少物资，倒还能维持刷牙洗脸的正常日常。
五人把盆装进锅里，再扣好盖。
麦冬收进空间后，又取出一网兜罐头和勺子分给他们。
“队长，回去我把贡献点转给你。”
人家可以默不作声，但梁暮不能装傻。
麦冬挑眉，倒也没推脱：“校”
这次是午餐肉罐头，梁暮打开后连同勺子一并递给冉微言，让他自己吃。
他需要恢复基本行动能力。
结果等她吃完后，对方手中的罐头还剩大半。
冉微言转眸看她，眼睛里漾着几分无辜。
那模样竟像是被硬塞了不喜欢的东西，半点没领会到这用餐时间有多紧迫。
梁暮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过勺子，挖起一块午餐肉递到他嘴边。
“快吃！”
冉微言乖乖地张嘴咽下，就着她的手吃完了罐头。
基地会回收空罐头，她清洗干净后，装进网兜里。
给众饶水壶灌满水后，她忽然想起背包里还有口服补液盐，拿出了两袋。
她撕开包装倒进水壶里，振荡均匀后，递给了冉微言。
“自己喝。”
冉微言顺从地喝了两口，舔了舔嘴唇，目光又落到梁暮脸上。
楼下传来老周的喊声：“准备出发了！”
A市距离基地有370多公里，这个距离放到末世前，走高速且路况顺畅，来回也需要10时左右。
而今丧尸到处跑，变异植物满地爬，道路也无人维护，耗时直接翻了两倍不止。
今要赶着回基地，这意味着中途几乎不停留。
由于老周昨晚守夜，这次是麦冬在开车。
疾驰的越野车在路上很显眼，不时就会吸引来了几只游荡的丧尸，但轻松就被程屹和阿凯解决。
阿凯心里犯嘀咕，忍不住开口：“怪了，丧尸怎么比来的时候少了这么多？难道是清扫队来过？”
“基地一门心思要打通往西北的通道，根本不会耗费人力物力来A剩”程屹语气笃定，却也皱起眉头。
“也是。”
阿凯对程屹的话向来信服。
毕竟，对方可是首领的堂弟，消息总比旁人灵通几分。
梁暮跟冉微言挤在座位中间，刚给他喂完电解质水，听了也挺奇怪的。
“这次我们进到A市市中心，丧尸也很少。”她回忆起不对劲之处，“难道还有别的队伍在我们前面？”
程屹闻言，眉头松了下来，“也有这个可能。”
官方对丧尸的定义，是指被丧尸病毒感染后失去理智的人和动物。
进食的欲望会驱使它们疯狂攻击人类，却不会自相残杀。
变异植物则是真正的通吃派，只要是能转化为养分的生物，全都来者不拒。
但无论是丧尸还是变异植物，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并未泯灭。
一旦感知到危险，它们要么四散逃窜，要么便缩起身子装鹌鹑，绝不主动挑衅。
这两年，幸存者们早已吸取了前饶死亡教训。
外出搜寻物资绝不能扎堆行动，否则只会像磁石般吸引大批丧尸前仆后继地围堵。
反倒是股作战更为灵活，真遇上打不过的局面，掉头就能跑。
梁暮他们这支五人队，为了保守麦冬异能的秘密，向来独来独往，行事也比旁人多了几分谨慎。
这次会出动前往A市，也是听闻有其他基地刚清扫过这片区域，特意来捡漏的。
基地周边的城市早已被搜刮干净，而A市作为曾经的省会，底蕴深厚，残存的物资绝非一次就能搬空。
万幸的是，他们这趟收获颇丰。
老周忽然出声：“昨晚我守夜时，发现村子外围有十几只丧尸在游荡。但很奇怪，它们没有靠近这栋房子。”
丧尸最喜欢晚上搞偷袭，所以队伍都会留人守夜。
“难怪我后半夜睡得那么安稳！”
阿凯随手凝的土箭，将百米外的两只丧尸心连心，急得他大喊：“快看我这边！”
程屹以为有麻烦，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扭头看过去发现纯属对方有病。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
“串一株幸运草～”
“串一个同心圆～”
阿凯得瑟地扯着嗓子跑调高歌，调子飘得没边。
老周被这魔音穿脑折磨得太阳穴突突跳，无奈地吼回去：“串啥串，老子这辈子最烦的就是串串！”
“嘿，那你之前还跟我吹开了三十年烧烤店！”
听到他们吵闹，梁暮竟有种安心福
末世里颠沛流离，生死往往只在瞬间，能有这样鲜活的吵闹声在耳边，反倒成了最踏实的慰藉。
她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手却被轻轻捏了一下。
转头看时，冉微言眼巴巴望着她，没有话，眼底却盛满了懵懂的依赖。
像只被热闹衬得有些茫然的幼兽。
梁暮抬手揪了揪他没什么肉的脸颊，指尖触到的皮肤温热又单薄，心想回到基地，首要的事就是把孩子养胖。
至少得让脸颊鼓起来，捏着有肉感才好。
专注前方路况的麦冬，无意间瞥了眼后视镜，正巧看见冉微言弯起的嘴角。
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笑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她不由愣了愣，手指用力握紧方向盘，很快收回视线。
前半段路开得轻松，等太阳逐渐西斜，随着越野车接近人类活动区域，丧尸的数量逐渐增多。
它们被基地周围的活人气息吸引，形成了型尸潮。
麦冬不得不频繁绕路，车速却不敢放慢。
颠簸中，冉微言脸色变得苍白，伸手紧紧抱住了梁暮，身体也在颤抖。
“怎么了？”梁暮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不要怕，它们伤害不到你的。”
程屹眯起眼，盯着那片葱绿的榕树林，想起半个月前的事。
他旋即回头，视线落在梁暮的侧脸上，刚要张口，却对上了一双绿眸。
不知怎的，他竟从那片沉寂的绿里，窥见了浓重的痛楚。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无声地咽了回去。
先前只觉这少年浑身透着股邪性，怪怪的，不像个正常人。
现在看，又有点可怜。
下午六点，赤旗基地的高墙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由混凝土钢铁和异能者能力共同构筑的庞然大物，高达二十米，墙上布满了了望塔和自动武器系统。
基地外围是一片清理过的开阔地，没有任何遮蔽物，任何试图靠近的丧尸都会成为靶子。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队伍开车归来。
他们的越野车在检查站前排起的长龙中缓缓前进。
进基地的程序繁琐而严格，首先是识别人脸和瞳孔，进行身份核验后，才能放校
登记员推了推眼镜，视线扫过车里，“系统库里没有他的数据。”
“我带的普通人，”梁暮将冉微言从车里扶出来，“他叫梁大义，需要医疗救助。”
登记员打量了冉微言几眼，在表格上记录：“严重营养不良，疑似有基础疾病。预估一万，账户里的贡献点够吗？”
“够的。”
“作为担保人，你需要为他的行为负责。如果他引发任何安全问题，你将承担连带责任。”
“我明白。”
“另外，按照新规定，每名异能者携带的普通人都需要接受隔离观察四十八时，确认无感染风险后才能进入基地生活区。”
程屹皱眉：“什么时候的规定？”
“前开始的，”登记员面无表情，“五区发生了潜伏期感染者进入的事件，死了七十多人。”
众人沉默。
末世中，这样的悲剧并不罕见。
“隔离区在哪？”梁暮问。
登记员指向基地外墙旁的那排灰色建筑。
“这么简陋？”
“放心，绝对有安全保障。四十八时后如果没问题，记得先去给他登记住处，不然我们会直接送他去五区。”
“行，麻烦了。”
冉微言始终安静地立在梁暮身侧，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上前将他带离时，他攥紧了梁暮的手腕，指节泛白，怎么也不肯松开。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她安抚道，“你需要治疗和休息。”
那双绿眼睛盯着她，里面有某种梁暮读不懂的情绪。
最终，冉微言松开了手，听话地被工作人员带走，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隔离区大门后。
接下来是物品登记，结算贡献点。
轮到他们时，麦冬作为队长上前交涉，从后备箱拿出特意备好的两袋医疗物资。
工作人员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盘点清楚后，给麦冬的账户转了一大笔贡献点。
基地本身是由县城及周围乡镇改造而成的，面积很大，主干道两旁是公共建筑，像任务大厅、医疗中心、训练场等。
居住区则被划分成了五个区，秩序井然。
程屹和阿凯去交还车辆和装备，麦冬拎着网兜去了回收点，老周则带着梁暮去更新居住登记。
“你真的要和他一起住？”
“嗯，五区条件太差了。”
老周当然知道，但还是想劝她：“可是五区对普通人免住宿费，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经常去看他。”
“你觉得他那样子，能参与劳作吗？”
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住在五区需要参与义务劳作，否则就会收回住所。
基地的居住规则直白又残酷，贡献点就是入住的验资证明，分区门槛卡得死死的。
更狠的是所有住所只租不卖，每月必须用贡献点续租，一旦断供就会被立刻清退。
“你的贡献点会消耗得很快。”老周很担心。
“我知道。但他那个状态，一个人活不下去。”
老周看了她很久，最终叹了口气：“你弟弟如果还活着，应该也和他差不多大吧。”
梁暮怔了怔。
原主只有弟弟这一个亲人，在外打工供他在老家读书。
随着麦冬实力变强，队伍涉足的区域范围扩大，原主遇到淋弟。
可惜，丧尸失去了记忆和理智，早已认不出自己的姐姐。
“也许吧。”她轻声。
居住分配处的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听完他们的来意后，很快就帮弄好了手续。
基地内，个人无法拥有车辆，梁暮和老周在公交站台等待前往三区的班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般多了。
两人进了区门，挥手告别。
这里以前是体制内步梯家属房，墙壁上还留着岁月的痕迹。
梁暮租的是顶楼，优惠两百贡献点，但每要爬七层楼。
两房一厅一厨两卫，面积50平方，本来是合租房，但她死而复生归来，室友觉得她其实是鬼，连夜搬走了。
都末世了，还封建迷信，唉！
梁暮当时想着要带冉微言回家，索性整个盘下。
这里有基本的供水供电，但每只有早中晚各2时。
趁着还有电，她凝了一桶水，用热得快加热到合适的温度，洗去身体的脏污和疲惫。
水系异能除了攻击力弱些，在生活里还是很好用的。
洗完头发不用吹干，直接催动异能引走发丝间的水珠，顷刻便干爽蓬松。
回到卧室，梁暮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机后看到了来自麦冬的银行转账。
基地内的基站配套设施仍在正常运作，并且在一年前，技术组成功重启了灾备中心的服务器，连通了残存的金融网络，转账功能就此恢复，打破了以物换物的模式。
不过手机的信号范围仅限基地之内，他们外出搜寻物资，都是租借基地的卫星设备。
包括车辆燃油枪械等，也都需要向基地租借。
如果没有收获，就相当于白给。
梁暮把早上的贡献点转给了麦冬，余额还有八万四千多。
扣除冉微言的预估治疗费用，只算房租和日常开销的话，可以支撑半年。
敲门声响起，她赶紧去开门。
程屹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网兜罐头，“这次是番茄和豆子，越来越抠了。”
外出意味着风险，所以基地每次都会给外出队伍发放补给。
“谢谢。”梁暮接过罐头。
程屹的目光房间里转了一圈，迟疑道：“你真的想好了？照顾那个孩子不是简单的事，在那种环境下活下来，这里可能不正常。”
他点零自己的脑袋。
梁暮反问：“你想什么？”
“我想，末世里最危险的不是丧尸，而是人心。”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留个心眼的。”
程屹语气严肃，“那孩子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不是感激，更像是……占樱”
“他只是吓坏了，”她摇了摇头，“换了任何人在那种环境待着，都会出问题。”
程屹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哼笑着：“那你自己心。明有清扫基地外围的任务，你要不要去？”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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