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擦着西边山梁子，把最后一点金红色的光洒在雪地上，映得人脸上都暖烘烘的。屯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冒起袅袅炊烟，空气里飘散着烧柴火和熬苞米茬子粥的熟悉味道。
就在这片宁静的傍晚时分，屯子那头，两个身影扛着一个沉甸甸、黄乎乎的大物件，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走进了屯子。
最先看见的是几个在屯口抽冰嘎、玩雪爬犁的半大孩子。一个流着大鼻涕的子眼尖，指着那边喊了一嗓子：“快看！铁柱叔扛的啥玩意儿？那么大个儿！”
孩子们呼啦一下全围了过去，等看清杠子上绑着的是个没了皮、血呼刺啦的大狍子时，一个个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是狍子！好大的狍子！”
“是风哥！风哥打着的！”
“我的妈呀，这得有多少肉啊！”
孩子们的咋呼声，立刻引来了屋里的大人。先是几个靠在墙根晒太阳、扯闲篇的老头老太太眯缝着眼望过来，接着，各家各户的门“吱呀”作响，男男女女都探出头来。
“哎哟喂！真是大狍子！”
“老秦家的大子打的？他啥时候有这本事了？”
“瞅瞅，铁柱也跟着呢，这俩子行啊！”
“了不得！了不得！这么大个家伙，咋弄回来的？”
议论声像炸开了锅，原本安静的屯子瞬间热闹起来。人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围拢过去，把秦风和赵铁柱还有他们肩上的狍子围在了中间。眼神里有惊奇，有羡慕，有难以置信，也有纯粹看热闹的兴奋。
这年头，虽靠山吃山，但像这么大、这么完整的狍子，寻常猎户一年也未必能单独碰上几回，更别一个刚十八岁的半大子了。这简直是稀罕事！
赵铁柱扛着杠子头前走，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听着那嗡文议论声，胸脯挺得老高，脖子梗着，脸上虽然尽力绷着，但那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咧。他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这比在队上得了表扬还带劲！
秦风跟在后面，一手扶着杠子，另一只手不时跟相熟的乡亲点头打招呼，脸上带着淡淡的、符合他年龄却又有些超脱的腼腆笑容，并没有多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得越少，反而越显得沉稳。
“风哥儿，行啊！不声不响干大事啊！在哪儿撵着的？”一个跟秦大山年纪相仿的汉子大声问道，他是屯里的老户，也偶尔进山下一两个套子。
“就在西南沟那边，运气好，碰上了。”秦风回答得轻描淡写。
“运气好？这可不是光靠运气就成的！”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点审视的味道。话的是屯里另一个老猎户，姓韩，平时仗着自己有点经验，不太把年轻人放在眼里。他挤到前面，仔细打量着杠子上的狍子，尤其是脖颈处那一片密密的铳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异。“一铳撂倒的？这距离可不近啊，你子这枪法…跟谁学的？”
秦风笑了笑，没直接回答：“韩叔，瞎蒙的，当时它正回头瞅呢。”
“回头瞅？”老韩头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摇头啧舌，“傻狍子傻狍子，真他妈是傻到家了！不过这机会抓得好啊！你子，有点门道！”
这话等于变相承认了秦风的本事，周围的人群又是一阵低声议论，看向秦风的目光更多了几分看重。
这时，得到信儿的秦大山和李素琴也急匆匆从家里赶了过来。秦大山看着儿子和赵铁柱扛着的那硕大的狍子骨架和旁边麻袋片上那一大堆红白相间、冒着热气的鲜肉，脚步顿了一下，那张常年被风吹日晒、布满沟壑的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想什么，最终却只是走上前，默默地从赵铁柱肩上接过了杠子的另一头，帮他分担了大部分重量。这个沉默寡言的父亲，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支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李素琴则是一把拉过秦风，上下打量着，生怕他伤着哪儿了：“风！你没啥事吧？没碰着啥危险吧？”声音里带着后怕和关牵
“妈，我没事，好着呢。”秦风心里一暖，拍了拍母亲的手，“就是运气好，打了个狍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素琴这才放下心，看着那大堆的肉，脸上笑开了花，对着围观的乡亲们道，“大伙儿都瞅见了？我家风打的！晚上都别做饭了，一会儿炖好了肉，都来家尝一口！”
这话得大方，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和推辞。
“不了不了，素琴嫂子，你们留着吃吧！”
“就是，这么大个家伙，够你们两家吃好些了！”
人群簇拥着他们，一路热热闹闹地往秦风家走去。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嘿！你们看黑豹！”
众人目光望去，只见秦风家院门里，黑豹不知何时挣扎着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撑着地，拖着还不能用力的后腿，竟然一点点挪到了门口！它昂着头，看着满载而归的主人和那巨大的猎物，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尾巴虽然因为受伤无法摇动，但那焦躁刨动的前爪和炯炯有神、闪烁着兴奋与荣耀光芒的眼睛，无不显示着它与主人同享的这份喜悦与骄傲。即便它此刻伤痕累累，但守护家园、追随主饶本能，让它挣扎着也要迎接这胜利的时刻。
“这狗通人性啊！”
“伤成这样还出来迎主子，是好狗！”
“老秦家这回是起来了，儿子有本事，狗也忠臣！”
在众饶赞叹和议论声中，秦风和父亲、赵铁柱一起，将沉甸甸的狍子扛进了自家院子。院子里，得到消息的秦雨早就烧好了热水，准备好了大盆和案板。
随着院门暂时关上，隔绝了外面大部分好奇的目光，但关于秦风一铳打死大狍子、关于秦家子突然变得本事通、关于赵铁柱跟着沾光分了大肉的议论，却在靠山屯的夜色里，如同蔓延的野火，越传越广，越传越神。
秦风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父母脸上那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光彩，看着赵铁柱激动地跟他爹娘比划着今的经历，看着妹妹好奇地摸着那张血淋淋的狍子皮，再看着门口那个即便倒下也要望着他的忠诚伙伴。
他知道，今这一步，算是稳稳地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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