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塞尔站在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面前，是代表着帝国最高军事工程学水准的光脑，上面投射出复杂到令虫眼花缭乱的建筑结构图。
而他唯一的施工单位，“汤圆”，正蹲在一旁，歪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目标‘汤圆’，”伊兰塞尔指着光脑上一个被精确标注的红点。
“向你的左前方移动三点七米，开始挖掘作业，目标深度四米，坡度三十度，用于铺设主承重结构。”
汤圆眨了眨它那双纯真无辜的大眼睛，晃了晃尾巴，喉咙里发出一声疑惑的“咕？”。
伊兰塞尔皱起了眉，他试图用更简单的指令：“左边，挖坑。”
汤圆听懂了“挖坑”，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朝着右边跑了过去，对着一块伊兰塞尔标记为“景观保留”的奇特岩石，开始奋力刨地。
“停！”伊兰塞尔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崩溃。
顾瑜在旁边已经笑得喘不过气，他走过去，拍了拍汤圆的大脑袋，指着伊兰塞尔刚才的那个位置。
“汤圆，乖，不是那边，是这里。看到没？就在这儿，刨一个大坑，要很深很深的那种。”
汤圆立刻明白了，颠儿颠儿地跑到正确的位置，六条短腿像风火轮一样倒腾起来，泥土纷飞，效率惊虫。
伊兰塞尔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转身，在自己的光脑备忘录里，用一种近乎悲壮的语气，写下了新的一条。
【项目监理备忘录：施工单位‘汤圆’，无法理解坐标，方位及精确数值指令。沟通需借助‘总指挥’（雄主）进行二次翻译。项目风险等级，上调。】
顾瑜凑过去看了一眼，笑得更厉害了：“宝贝，你这是在写施工日记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写血泪控诉书？”
伊“兰塞尔关掉备忘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报告雄主，我在优化沟通流程。”
就这样，在总指挥顾瑜的“亲潜指导和翻译下，施工单位汤圆爆发出惊虫的工作热情。
伊兰塞尔原本计划需要一周才能完成的地基工程，在汤圆一下午的努力下，竟然初具雏形。
看着眼前那个虽然边缘有点歪歪扭扭，但深度和范围都大致符合要求的巨大基坑，伊兰塞尔的内心是复杂的。
他那套引以为傲的，精确到秒的工程计划表，在汤圆的绝对力量面前，变成了一张废纸。
他规划的“激光切割，分块移除”，到了汤圆这里，就变成了简单粗暴的“一口咬住，把它拖走”。
他设计的“多角度钻孔，定向爆破”，到了汤圆这里，就变成了“一头撞过去，暴力开洞”。
一下午的时间，伊兰塞尔的表情，从最初的“一切尽在掌握”，变成了“这是什么东西”，再到“这也可以？”，最后，彻底变成了“……随便吧，开心就好，管用就好”的麻木。
他放弃了指挥，只是拿着探测仪，跟在汤圆屁股后面，不断修正着自己的三维模型，努力让设计图去匹配现实，而不是让现实来遵循设计图。
顾瑜找了个舒服的草堆，一边啃着果子，一边欣赏着自家军雌那副世界观摇摇欲坠的模样，顺便打开了光脑。
今的快乐源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亚德里恩】：【我申请调职。我不想当雄保会副会长了，我想去帝国档案馆当个管理员，每的工作就是擦灰尘，与世无争，安度晚年。】
【卡斯】：【怎么了怎么了？你的‘未来厨房’不是搞得有声有色吗？我听门票都预售出去了，你是不是又赚了一大笔？】
【亚德里恩】：【钱是来了，我的头发也快掉光了！】
【亚德里恩】：【‘软装学派’和‘烹饪学派’为了那个‘未来厨房’展区的设计方案，已经打起来了！不是比喻，是真的打起来了！】
【亚德里恩】：【‘烹饪学派’的首席，那只叫费南的雄虫，‘软装学派’设计的那个‘流光’墙面不耐油污，是对烹饪艺术的侮辱。
【亚德里恩】：【然后‘软装学派’的首席，那只叫莱斯特的，费南的审美就像他的菜一样，只配待在后厨，上不了台面。】
【亚德里恩】：【然后他们就带着各自的雌侍，在雄保会大厅，为了‘艺术和实用哪个更重要’这个终极哲学问题，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切磋。
【亚德里恩】：【现在两位雄虫阁下的雌侍在切磋战斗，两位雄虫阁下在激情对骂】
顾瑜看着亚德里恩发出来的一段现场录像，视频里两拨虫打得不可开交，周围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雄虫在下注，赌哪边先趴下。
【沈砚书】：【很好。这证明了他们对自己所代表的领域，有强烈的荣誉感和排他性，这是品牌建立的基石。】
【亚德里恩】：【我谢谢你的基石！我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两派谁也不服谁，都要求拥有最终设计权，不然就集体退出研讨会，并且联名举报雄保会举办的活动有失公平，举报我故意为难他们。】
【沈砚书】：【让他们各自设计一半。】
【亚德里恩】：【一半？你上次那个‘冰与火之歌’的墙面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厨房也要搞一半一半？一半是未来科技，一半是复古田园吗？】
【沈砚书】：【不。让他们在同一个空间里，做两个方案。】
群里安静了。
【沈砚书】：【一个展区，两套设计。A方案主打‘软装学派’的艺术美学，b方案主打‘烹饪学派’的实用功能。】
【沈砚书】：【然后，把选择权交给观众。在展区门口设置投票器，观众可以投票选择他们更喜欢哪一个方案。】
【沈砚书】：【告诉他们，最终得票更高的那个学派，将获得下一届研讨会的‘首席设计权’和双倍的经费预算。】
【亚德里恩】：【……】
【亚德里恩】：【我算是明白了，你解决问题的核心思路，就是把问题搞得更大，然后让所有虫都参与进来，最后你就能置身事外了。】
【沈砚书】：【这是民主。请称之为‘基于用户反馈的迭代优化策略’。】
【亚德里恩】：【……沈砚书，我有个建议，你和顾瑜合伙开个公司吧，一个出主意，一个出钱，你们俩联手，不出三年，就能把帝国经济搞得翻地覆。】
【沈砚书】：【我这充其量只算是打闹，在商业方面，顾瑜才是专业的，你的主意很好，下次别再出了，目前我只对实验有兴趣。】
【亚德里恩】：【@顾瑜，哥，沈砚书阁下的是真的？】
【顾瑜】：【假的！@沈砚书，请闭嘴谢谢，死亡微笑.jpg】
顾瑜退出群聊界面，一抬头，发现色已经暗了下来。
在汤圆不知疲倦的努力下，他们那个“星际要塞”的雏形，竟然真的被挖了出来。温泉的水被引了过来，在基地的中心位置，汇成了一个的池塘。
伊兰塞尔正站在池边，调试着他带来的便携水质净化器。
柔和的荧光从洞穴深处传来，映在他的侧脸上，让他平日里冷硬的面部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看着那个被汤圆刨得有些粗糙，但质量完全过关的基地轮廓，再看看不远处四脚朝呼呼大睡的汤圆，最后，目光落在了靠在草堆上，正含笑看着他的顾瑜身上。
此刻，伊兰塞尔那颗被数据和逻辑填满的大脑，被一种名为“温情”的东西塞的满满的。
他朝着顾瑜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雄主，”他开口，声音比平时要低一些，“地基工程，已完成百分之九十。施工进度……超出原计划百分之两千。”
“辛苦了，我的总设计师。”顾瑜伸了个懒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计划表，还不如汤圆的一只爪子好用？”
伊兰塞尔沉默了片刻。
“原计划……存在缺陷。”他很诚实地承认，“未能将‘汤圆’这一超常规变量，纳入计算模型。”
“所以呢？”顾瑜问。
伊兰塞尔转过头，金色的眼眸在幽光中，认真地看着顾瑜的眼睛。
“所以，我需要一个新的模型。”
“什么模型？”
“一个……把您和汤圆，都作为最高优先级的，无法量化的核心参数的模型。”伊兰塞尔，“在这个模型里，计划不再是唯一的标准，最终能让您感到开心的结果，才是。”
顾瑜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地撞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只正在努力学习如何“不讲逻辑”的军雌，什么也没，只是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洞穴里安静极了，只有远处传来的水声，和汤圆均匀的鼾声。
顾瑜凑近伊兰塞尔的脸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声音温柔：“宝贝，我对你积极建设我们“秘密基地”的行为非常满意，所以这是给你的奖励。”
回应他的，是一个灼热至极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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