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将星光与夜色隔绝在外。狭窄的楼梯间里只有一盏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忽明忽暗，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是无声电影中闪烁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与刚才台上的清新空气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步之间就从梦境踏回了现实。
顾夜走在前面，却在第一个台阶处停下脚步，侧身让出空间。楼梯确实很窄，仅容一人通过，铁制的扶手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台阶边缘的水泥有些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石子，显示出这栋建筑经历的年岁。
“心些，”他的声音在狭的空间里产生微弱的回音，带着些许暖意，“这里的灯经常接触不良，有时候走着走着就突然黑了。”他的目光在楼梯下方幽深的黑暗中扫过，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林溪点点头，手指刚刚触碰到冰凉的扶手，就被那刺骨的寒意激得微微一颤。就在这时，她看见顾夜的手伸了过来。他的手掌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修长而有力，掌心的纹路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这是一个自然而体贴的动作，像是绅士在帮助女士下楼梯时本能的反应，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的期待。
她的指尖微凉，在触到他温热掌心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怔。那触感太过清晰，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接触点窜过，沿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口，激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战栗。林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速，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她甚至担心这心跳声会被顾夜听见。
顾夜的手掌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收回。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若即若离的手上，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变得清晰可见，在灯光投下的光柱中缓缓起舞。林溪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温度并不灼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像是冬日里突然遇见的暖阳。
最终，在短暂的停顿后，那只手缓缓上移，虚虚地护在她的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触碰到她，又能在她失足时及时扶住。这个克制的动作，比真实的牵手更令人心跳失序。林溪注意到顾夜的手指微微弯曲，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却又心翼翼地维持着那道无形的界限。
“我走前面。”顾夜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他转身向下走去，脚步声在楼梯间里有节奏地回响，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
林溪跟在他身后，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虚扶在身侧的手上。那只手始终保持着稳定的姿势，手指微微弯曲，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她能看到他手背上淡淡的青筋，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在每一个转角处，顾夜都会稍稍放缓脚步，侧头用余光确认她的安全。灯光明明灭灭，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几次，林溪几乎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但总是在即将触碰的前一刻，那只手又会不着痕迹地移开，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妙的舞蹈，始终保持着那微妙的距离。
走到楼梯中段时，灯光突然熄灭，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林溪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在黑暗中轻轻吸了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背包带。
“别急。”顾夜的声音近在咫尺，沉稳而令人安心。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然后，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引领着她向前走去。那只手的触碰很轻，却带着坚定的力量，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那只手很快松开，就像它出现时一样突然。灯光重新亮起，他们已经站在了一楼的大厅里。顾夜站在一步之外，表情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有耳根还残留着一丝可疑的红晕，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到了。”他，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但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温柔。
大厅里的光线明亮而均匀，与楼梯间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林溪注意到顾夜的手已经插回了外套口袋，恢复了往常的疏离姿态，仿佛刚才楼梯间里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但她手腕上残留的温度，却提醒着刚才那短暂接触的真实性。
他们并肩走向出口，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玻璃门映出他们的倒影，两个身影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疏远。就在即将推门而出时，顾夜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刚才...”他开口，却又顿住，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林溪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在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她看到了一丝罕见的犹豫，还有某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谢谢你，”他最终道，“听我了那些话。”
就在他们准备走出大楼时，顾夜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嗡嗡声。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速度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没什么，”察觉到林溪的目光，他轻描淡写地，将手机屏幕按熄，“只是家里的一些事。”
但林溪分明看见，在手机屏幕熄灭的前一秒，那条消息的发送者赫然是“赵宇轩”。而消息的内容，虽然只看清了一半，却足以让她心头一紧：
“在台的事，你父亲已经知道了。他很不满意你与那个女孩走得太近...”
顾夜将手机放回口袋，动作依然从容，但林溪注意到他放慢的脚步，和那双微微收紧的手。夜风吹过，带来深秋的寒意，她却觉得，比这秋风更冷的，是那个未看完的消息背后隐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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