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望舒抱着白猫,带着道士骑上云,径直来到了沧溟派的擂台。
那擂台坐落在沧溟派中央广场之上,占地极广,约莫有数亩方圆。台面以青石铺就,每一块石板都打磨得极为平整,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整个擂台呈正方形,四边皆有宽阔的台阶供人上下,足可容纳数百人同时观战而不显拥挤。台基高达三丈,四周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与符箓,显得庄重而威严。站在台下仰望,只觉这擂台如一座山般巍然矗立,气势非凡,不愧是名门大派用以切磋较技、选拔英才的场所。
然而今日,这份庄重却被涌动的人潮添上了几分喧嚣。在有心饶推波助澜下,沧溟派弟子们早早听闻玄机府弟子孙铭将挑战一位来自镇抚司的道士,纷纷赶来围观。擂台四周人头攒动,私语声嗡嗡作响,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台下的主角身上。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道士手心微微冒汗,心头莫名涌上一丝紧张。就在这时,远处人群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通道。道士循声望去,只见褚影领着几名玄机府弟子,正昂首阔步而来。为首一人,正是今日的挑战者孙铭。
一名身着沧溟派执事袍服的中年人适时跃上擂台中央,声音洪亮地传遍全场:“肃静!今日,玄机府弟子孙铭,于本派擂台之上,挑战镇抚司李同尘大人。请诸位同门与宾客,共同见证此战!”他目光转向孙铭,语气陡然转沉:“孙铭,此战,是否定为生死挑战?”
孙铭面无表情,声音冰冷而清晰地吐出:“是!”
“生死挑战?!”道士心头猛地一跳,失声低呼,“玩这么大?!”
那中年执事的目光随即锐利地扫向道士:“李大人,对方既立生死状,你可愿应下此生死挑战?”
不等道士开口,陆望舒已抢先一步,清冷的嗓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响彻全场:“且慢!昨日褚影师兄口口声声只道是寻常切磋,为何今日临阵却改口生死挑战?玄机府此举,意欲何为?!”
褚影却对陆望舒的质问置若罔闻,只是盯着道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笑容:“怎么?朝廷鹰犬,这就怕了?无妨,只要你此刻当众认输,跪地求饶,自然无需登台送死。”
这赤裸裸的羞辱瞬间点燃晾士的怒火,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脱口而出:“应!为何不应!你狗眼看韧!”陆望舒伸手欲拦,却终究慢了一步。
“好!好!好!”褚影连道三声好,眼中寒光更盛,“既然如此,那便擂台上见生死吧!”
中年执事见状,不再多言,朗声宣布:“双方既已应下生死挑战,即刻生效!请登台!”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如大鸟般飞掠至擂台旁的高处观台。台上,几位气息渊深、身着沧溟长老服饰的人物早已端坐,正俯瞰着下方。
孙铭率先纵身跃上擂台,居高临下地指向道士,充满杀意:“朝廷鹰犬,速速上台受死!”
道士胸中怒火翻腾,足尖发力便要跃上擂台,却被陆望舒一把拉住衣袖。 “陆师姐?”道士不解地回头。 陆望舒清冷的眸子紧锁台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今日他们如此自信开启生死擂,必有倚仗。你既已应下,我无法阻拦……但你务必万分心。”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若……若事不可为,我定会全力救你。”
道士心头一暖,重重点头。他刚欲转身,却又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身轻轻抚摸着陆望舒怀里的白猫柔软的毛发,声音低沉:“陆师姐,若我……真有不测,白就托付给你了。” “道士……”白猫湛蓝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水汽,声音带着哭腔。 道士对着白猫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即不再犹豫,身形如鹞鹰般拔地而起,稳稳落在擂台之上,与孙铭遥遥相对。
孙铭见对手登台,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他双手急速结印,周身灵力鼓荡,一个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生有四条诡异手臂的傀儡,如同从阴影中剥离般,缓缓自他身后浮现。 道士瞳孔骤然收缩——那傀儡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四境!
“好!好得很!”陆望舒在台下看得真切,冰冷的视线如利剑般刺向褚影,“孙铭使用的,分明是你的本命傀儡!褚影,你竟能无耻至此!”
褚影面对指责,反而轻笑起来,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教导意味:“陆师妹,师兄今日便教你一个道理:对待敌人,当无所不用其极!这世间何来公平可言?况且……”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师兄这也是为你好。与这等朝廷鹰犬厮混,岂不污了师妹冰清玉洁的仙子名声?” 陆望舒不再与他多费口舌,全副心神都投向了擂台上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
擂台上,道士深吸一口气,足尖在光滑的青石上轻点,身形如风般掠出,抢占先机。他袖袍一甩,三张皱巴巴的黄符化作三道流光,激射向孙铭面门。符纸尚在半空,便“轰”地燃起炽热流火! 孙铭冷笑一声,指尖微动,身侧的四臂傀儡如同最忠实的盾牌,双臂交叉挡在他身前。流火撞上傀儡坚硬的身躯,只溅起几点火星便消散无踪。 道士对此似有预料,一击不中,身形已如鬼魅般变换方位,绕开了傀儡的阻挡直线。他手指再弹,又是两张黄符如离弦之箭射出! “雕虫技,还想故技重施?”孙铭嗤笑,再次操纵傀儡格挡。 然而,那两张黄符甫一触及傀儡手臂,瞬间化作数道闪烁着符文的金色锁链,“哗啦啦”缠绕而上,竟将傀儡的双臂死死捆缚!孙铭脸色微变,立刻催动灵力,却发现傀儡一时竟难以挣脱! 趁此间隙,道士身形再闪,又一次精准地避开傀儡与孙铭之间的连线。他眼神锐利,第三波攻击紧随而至——两张雷光隐现的黄符直取孙铭面门! 孙铭大急,拼命催动傀儡,锁链却纹丝不动。眼看那符箓已至眼前,符文中跳跃的电弧几乎灼痛他的皮肤!千钧一发之际,那被束缚的傀儡其中一条手臂竟诡异地扭曲变形,化作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身之上,青霞缭绕——赫然是青霞宗标志性的“霞光气剑”! “嗤啦!” 霞光剑气横扫而过,将两张蕴含雷霆之力的黄符瞬间斩灭于无形!
“卑鄙!”陆望舒在台下看得分明,目光如电般射向台下的褚影,清冷的容颜因愤怒而染上薄红,“生死擂上,竟敢台下插手操控傀儡!”
褚影对陆望舒的怒斥置若罔闻,但台下观战的沧溟派弟子却再也按捺不住。一些早就看不惯玄机府做派的弟子纷纷鼓噪起来: “无耻之尤!” “下流!好的生死擂,台下竟敢动手脚?” “玄机府还要不要脸面了!”
褚影面色铁青,虽强作镇定,眼中却已燃起滔怒火。 此时,高台之上,那位被称为陶师叔的中年人缓缓起身,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前登台时,李同尘并未提出异议,视为默认接受。此乃擂前约定,合乎规矩。”他一句话,便将褚影的作弊行为轻轻揭过。
“陶师叔!”陆望舒的声音冰冷,“你可知你在纵容什么?” 陶师叔恍若未闻,径自坐回原位。
台下沧溟弟子虽义愤填膺,却也只能无奈噤声。 陆望舒眼中寒光一闪,将怀中不安扭动的白猫塞给身旁一位相熟的女弟子:“抱好它。”话音未落,她玉手一翻,一柄秋水长剑已然在手。刹那间,数十道凌厉剑影自她周身迸发,如同暴风雪般席卷向褚影!
“陆师妹!住手!”褚影大惊失色,仓促间竟唤出一个三臂傀儡(想必这才是孙铭自己的本命傀儡)抵挡。他一身修为大半在傀儡之上,此刻操纵他人傀儡本就生疏,面对陆望舒含怒而发的剑势,顿时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其余玄机府弟子见师兄遇险,哪还姑上规矩,纷纷唤出自己的傀儡,试图结阵阻挡陆望舒。
“玄机府的杂碎!敢在我沧溟撒野!”
“以多欺少?当我沧溟无人吗!”
沧溟派弟子见状,热血上涌,纷纷拔剑出鞘,怒吼着冲向玄机府众人。一时间,擂台上道士与孙铭激斗正酣,擂台下却已演变成沧溟派与玄机府弟子的混战!剑气纵横,傀儡咆哮,场面一片混乱。
“够了!” 一声蕴含磅礴灵力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陶师叔的身影已出现在混乱中心,大袖一挥,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将激斗的双方强行分开。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持剑而立、气息未平的陆望舒,又转向脸色苍白的褚影,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陆望舒,停手!褚影,擂台之上,公平对决,你若再敢以任何形式插手操纵傀儡,休怪老夫不讲情面!在我沧溟派的地界,规矩,就是规矩!你可明白?” 褚影连忙躬身抱拳:“弟子明白!多谢陶师叔教诲!” 陶师叔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回到高台观战席。
擂台上,道士趁着方才台下混乱的间隙,已悄然将孙铭的四臂傀儡引入了自己一开始攻向孙铭时便暗中布下的符阵范围。他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激发傀儡四角的黄符 “嗡——!” 擂台四角,四道先前被他巧妙隐藏的黄符骤然亮起!赤红的火线、青碧的藤蔓、幽蓝的冰锥、厚重的土刺,四股截然不同的能量瞬间交织成一张毁灭之网,将四臂傀儡牢牢罩在其中! “叮叮当当!”密集如雨的轰击落在傀儡身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孙铭瞳孔剧震,他竟完全没发现对方何时布下的陷阱!他拼命催动灵力,试图操控傀儡挣脱,但那四象之力彼此生克,形成强大的束缚力场,竟将傀儡死死钉在阵眼中央!
道士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他身形如电,木剑直指阵外因心神受创而脸色煞白的孙铭咽喉! “雕虫技!”孙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指尖急速变幻印诀。阵中的四臂傀儡发出一阵刺耳的机括摩擦声,未被束缚的两条手臂瞬间变形,竟同时化作了两柄霞光流转的长剑!双剑交错,一道凌厉无匹的合击剑气悍然斩出——正是青霞宗绝学“青霞双剑合璧”! “嗤啦!”四象符阵的光网应声而破,四张作为阵基的黄符瞬间燃成灰烬!合璧剑气去势不减,直劈道士后心! 道士被迫放弃对孙铭的绝杀,回身应对这致命一击。然而,当他看清那所谓的“青霞双剑合璧”时,心中却莫名升起一丝怪异釜—这剑招看似华丽,实则……破绽百出?
电光火石间,他木剑轻点,精准无比地刺向两道剑气流转间那微不可察的衔接薄弱之处! “啵!啵!” 两声轻响,那气势汹汹的合璧剑气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 “什么?!”孙铭骇然失色,难以置信。 他反应极快,傀儡第三条手臂瞬间化作一柄门板宽的巨刀,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劈出一道刚猛无俦的刀罡(霸刀门·裂地斩),第四条手臂则紧握成拳,拳风呼啸,隐现金刚怒目之相(金刚寺·罗汉伏魔拳)!刀罡拳影,一左一右,撕裂空气,封死晾士所有退路! 道士临危不乱,木剑疾舞,剑光化作层层叠叠的剑影,柔韧的剑气不断卸去刚猛力道,身形借力向后飘退。同时,一张闪烁着雷光的黄符被他甩向地面! 轰隆! 雷光炸裂,狂暴的电蛇四散游走,不仅逼退了追击的傀儡,更将坚硬的青石擂台炸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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