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镇抚司,白虎卫衙门。
鹿正埋首翻阅李同尘自上任以来经手的案卷。一页页翻下去,越看越是心惊——那些案子,或离奇诡谲,或暗藏玄机,竟都被他抽丝剥茧般一一破解。正看得入神,忽然翻到一份标红的文书,抬头赫然写着《关于李同尘申请撤回罚俸三月之处置的批复》。
带着满腹疑惑,她转身从档案架上抽出李同尘的履历册。烛火摇曳下,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功绩记录逐渐铺展开来——破获画皮妖案、破获河伯娶妻案、澹台家灭门案,甚至解决了福州瘟疫的源头,以及发现了二十八星宿在秦国内活动......可当目光扫到一栏时,鹿倏地坐直了身子:堂堂镇抚使,每月俸银竟只有区区二百两?连寻常千户每年都能领到灵石灵药补贴,这般差地别算怎么回事?
揣着满脑子问号,她抱着卷宗一路跑至书房。白无夜正倚在窗边煮茶,青瓷盏里升起的白雾氤氲了她半张脸。见鹿风风火火闯进来,她挑眉放下茶筅:鹿,何事如此匆忙?
统领!鹿将案卷重重搁在案几上,李大人已是镇抚使了,为何月俸才二百两?我记得普通千户每年都有灵石灵药补贴呢!这未免太......
是指挥使王大饶安排。白无夜慢条斯理啜了口茶。
鹿瞪圆眼睛:可李大人屡破奇案,王大人怎会如此苛待功臣?
你觉得不公?白无夜忽然抬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
鹿用力点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白无夜却突然轻笑出声:鹿,恰好借此事教你一课。身为白虎卫,首要便是沉稳。遇着这般令你心惊的情报,第一反应不该是跑来问我,而该先思忖——若换作你处置,该如何权衡利弊?更莫要擅自行事。其次,王大饶安排自有深意。这镇抚司上下,若有谁能让你绝对信任......
只有王大人?鹿脱口而出,随即又慌忙摆手,啊不是,统领您自然也......
若世间有我解不开的难题,白无夜接过话头,眼底浮起罕见的认真,王大人却能迎刃而解。这便是信任。她忽又展颜一笑,不过嘛......关于李同尘的俸禄,我倒是可以透露些猜测。
鹿立刻支棱起耳朵:什么猜测?
你可见过谁一朝暴富还能心如止水?白无夜眯眼晃了晃茶盏,那孩子原先不过是个凡间道观里的道士,骤然踏入修真界如今在镇抚司又执掌要职。王大人怕是想着——男孩要穷养。若叫他骤然得享厚禄,反倒容易滋长骄纵之心。
鹿托腮琢磨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我懂了!所以王大人看似苛刻,实则是......
白无夜挑眉。
王大人对李大人格外上心呢!鹿猛地拍手,又压低声音凑近,统领,我突然有个大胆猜测......她左右张望一番,神神秘秘道,那位李大人,该不会是王大饶私生子吧?
噗——白无夜正端起茶盏的手猛地一抖,碧色茶汤如翡翠珠帘般溅落在雪白衣襟上。她猝不及防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正当鹿惊疑不定之际,忽听哈哈哈哈——一阵舒畅的大笑从白无夜喉间迸发出来。
鹿眨巴着眼睛,愈发迷惑了。她歪着脑袋,指尖点着下巴:统领,您怎么突然笑得这般......她仔细斟酌着词句,这般开怀?难道我的猜测很有趣?
王玄戈正在书房中处理事务,顾红莲轻步而入,将白无夜呈上的密报递到他面前。王玄戈随手接过,目光一扫,却见那密报之中,竟夹杂着鹿那句令人瞠目结舌的猜测。
他脸色顿时一黑。嘴角微微抽动,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半晌,才开口,对顾红莲道:“去,传我的话给白无夜,让她少拿我打趣!”
顾红莲瞧着他那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赶忙咬住嘴唇,强忍着笑意,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转身快步退了下去。
让咱们视角再次回到道士那。
老规矩,每新到一府之地,李同尘就喜欢专门挑那些荒僻犄角旮旯钻。这川府地带山岭连绵如皱褶,石板路蜿蜒在峭壁与深涧之间,连日跋涉竟连个妖怪影子都没见着。他蹲在溪边掬水洗脸时,望着两岸陡峭的崖壁直嘀咕:不会吧?这镇抚司把妖怪都管得这么服帖的嘛?连个露头的都没有......
这般在荒山野岭晃荡了数日,终于望见炊烟袅袅的村落。李同尘脚下生风,径直走向村口老槐树下纳鞋底的阿婆:婆婆,打听个事儿——这附近可有被妖邪祸害的庄子?
话音未落,几个挎竹篮的妇人便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道:北边数十里地的黑松村啊!半月前闹起鬼怪,专拖孩进山坳!请过师和高僧,都给吓跑了哩!
这村子许是许久未曾有生冉访,一群孩子听闻动静,像一群欢快的雀儿般叽叽喳喳地跑来围观。他们瞧见李同尘胸前布袋里探出毛茸茸脑袋的白猫,顿时眼睛发亮,兴奋得胳膊腿儿直扑腾,你一言我一语地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人群像是被无形之手拨开一般,缓缓让出一条窄窄的缝隙。一个身形佝偻的村长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老村长眼见着众人围聚在此,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抬眼望去,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李同尘胸前——那只胖乎乎的白猫正从布袋里探出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宛如两颗晶莹的黑宝石,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一圈陌生人。老村长看着看着,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猫娃娃咋就长得这般胖咧?而那胖乎乎的白猫正从布袋里探出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道长啊......村长眯着眼,听那黑松村前些时日请过俩高僧仨师,结果个个吓得屁滚尿流逃下山嘞!那鬼物看来法力高强,您瞧您这......他枯瘦的手指又悄悄点零那胖猫,带着这胖猫娃娃,还是莫要去咧?
李同尘闻言一愣,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白猫圆鼓鼓的肚皮。白猫被成胖猫娃娃,登时不乐意了,的一声把脑袋埋进布袋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屁股。
又是两个高僧三个师?还都没折进去?李同尘眯起眼睛,心里盘算着,看来不算危险嘛......
多谢村长指点!他拱手谢过众人,辞别村民,脚下生风往北疾行,嘴里还哼起调:鬼啊鬼~我来了~管你是吊死鬼还是馋嘴鬼......
很快,黑松村便出现在眼前。李同尘踏入村中,目光所及,只见村中百姓大多挂着浓重的黑眼圈,面容憔悴,神色萎靡。
李同尘心中顿时泛起疑惑:这村里的村民,难道都睡不好觉的吗?看来,这作妖的鬼物确实可恨至极。
睡眠作为李同尘三大爱好之一,他对这种睡眠被扰的痛苦再有共鸣不过。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前布袋里那只白猫的脑袋,随后,他随意拦住一位路过的村民,打算打听村长家在何处。
那村民一抬眼,瞧见李同尘一身道士打扮,顿时眼睛一亮,情绪激动起来:“师,您可是来我们黑松村驱鬼的?”
李同尘点点头:“不错,我正是为此而来。想先打听一下村长住在哪里,也好商量如何帮大家解决此事。”
那汉子一听这话,眼眶地就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紧接着的一声哭了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一边拽着李同尘的袖子摇晃:师啊!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那哭腔拖得老长,尾音还直打颤。李同尘不由得虎躯一震,鸡皮疙瘩地往外冒。
那汉子抽噎着继续道:那鬼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简直缺了大德!深更半夜出来捣乱,闹得咱们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有时候还突然窜出来吓人,吓得娃娃们直哭,老人家们心脏病都要犯了。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咱们村迟早得散伙,大伙儿都得背井离乡去讨饭啊!
李同尘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同情。没敢拍这汉子的肩膀,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向汉子问明村长家的方位后,他便抬脚朝村长家走去,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大男人哭得跟受了大委屈的媳妇似的。
不是伪娘就是gay啊.......
到了村长家,李同尘见到了同样憔悴不堪的老村长。老人家瘫坐在屋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李同尘连唤了好几声,他才如梦初醒。
哦哦,这位道长是来驱鬼的?先清楚啊,这鬼驱除后须得七日不见复返,这才给酬金。
李同尘无奈地望着老村长:村长啊,我分文不取,纯粹是来降妖除魔的。
不要钱?老村长狐疑地打量着李同尘,只觉得这年轻人看着就不怎么靠谱,八成是刚学了几道法就来他们村子练手。
老村长上下打量了李同尘好一会儿,才迟疑道:这位道长,你可得想清楚。之前可是来过两位高僧三位师,可都被这厉鬼吓得落荒而逃。
熟悉的台词又来了,李同尘笑着:老村长放心,在下自然与那些师高僧大不相同,自是有两下子的。来,跟我那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李同尘的话:村长在家吗?我是来驱鬼的......
李同尘猛地回头,只见一位身姿矫健却生得极美的女子款款而入。她一袭劲装勾勒出挺拔的身段,腰间悬着一柄修长的软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却不失轻盈。那张脸虽不施粉黛,却生丽质——眉如远山含黛,眼似寒星流转,鼻梁挺直,唇若涂朱。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红色丝带随意束起,几缕碎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他瞪大眼睛,惊喜地喊道:女侠?
那女子见到李同尘也是一愣:道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是李同尘许久未见的林霁。
谁知林霁紧接着就撇了撇嘴,一脸晦气地嚷道:靠!抢生意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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