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区规模不，停车场上车辆混杂，人流往来。灰色面包车停靠在相对僻静的角落。陆铮率先下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后排的两个便装男人也迅速下车，一左一右看似随意地站在车旁，实则封住了几个关键角度。
姜晚抱着她的蜂蜜罐，慢吞吞地挪下车。脚刚沾地，她就皱起了鼻子，对着空气中弥漫的、属于大型服务区特有的、混杂了汽车尾气、油烟、厕所清洁剂和无数人气的复杂味道，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
“啧，这味儿……”她声嘟囔，仿佛踏入了什么不堪之地。
陆铮没理她，径直朝着服务区主建筑走去。姜晚只好跟上，王和另外两人落后几步，形成一个松散的护卫队形。
走进宽敞但略显陈旧的服务区大厅，各种快餐店的招牌灯箱晃得人眼花，食物的气味更加具体——炸鸡的油腻、面条的汤水气、包子蒸腾的热气，还有廉价香精勾兑的奶茶甜香。
陆铮走到一家看起来相对干净些的快餐连锁店前，对跟在身后的姜晚道：“自己点，吃完立刻走。给你二十分钟。”
姜晚凑到点餐台前，仰头看着上方色彩鲜艳但图片与实物严重不符的播灯箱，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炸鸡块看着干巴巴的……牛肉面里的牛肉是纸片吧？还有这个套餐……青菜都黄了……”她毫不客气地挑剔着，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点餐台后的服务员听得清清楚楚，对方脸色不太好看。
陆铮闭了闭眼，强忍着把她丢出去的冲动。
“那你别吃。”他冷声道。
“不吃怎么行？饿死了算谁的？”姜晚立刻反驳，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指着播，“就这个……招牌卤肉饭套餐吧，再加个煎蛋。饮料……要热的，豆浆吧。” 她点单的语气，带着一种“勉强给你个面子”的施舍福
王迅速上前付钱、取餐。找了个靠窗的相对清净位置坐下。
餐盘端上来，果然，卤肉饭的肉燥颜色深得不自然，配菜是几根蔫黄的油菜和两片薄得透光的黄瓜，煎蛋边缘焦黑，豆浆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着，没什么豆香味。
姜晚拿起筷子，先是用一种考古学家研究化石般的眼神审视了一遍她的午餐，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仿佛在“这届服务区不斜。
但下一刻，她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夹起一筷子混合了肉燥的米饭送入口中，咀嚼了几下，眉头依旧皱着，点评道：“咸了，肉太碎，没嚼头。” 嘴上嫌弃着，手上却又夹起一大块带着卤汁的米饭，还顺手把煎蛋戳破，让蛋黄液流到饭上。
她吃得并不快，但每一口都很实在，腮帮子微微鼓动，眼睛还不时瞟向旁边一桌人吃的炸鸡腿，眼神里流露出“虽然嫌弃这个，但那个好像更油”的复杂评牛
陆铮坐在她对面，只要了一杯黑咖啡，慢悠悠地喝着，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窗外或手中的微型终端上，偶尔掠过姜晚，见她一边吃一边不忘点评的“敬业”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二十分钟不到，那份被姜晚从头嫌弃到尾的卤肉饭套餐，除了实在难以下咽的蔫青菜被她挑剔地拨到一边，其余被她吃得干干净净，豆浆也喝得见磷。
她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评价总结：“勉强果腹，毫无享受可言。陆少校，这顿饭的质量，严重拉低了我们此次返程的体验感，回去的补偿清单上得记一笔——‘低劣工作餐导致的二次精神伤害’。”
陆铮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时间到。走。”
“等等！”姜晚也站起来，眼睛却瞟向了服务区另一侧的便利店，“我去买个水！刚才的豆浆不解渴！”
不等陆铮同意，她已经快步朝着便利店走去。陆铮眼神一凛，王立刻跟上。
便利店不大，货架拥挤。姜晚目标明确，直奔饮料区。她先拿了两瓶最大容量的矿泉水，然后又拎起一大瓶橙色的“肥宅快乐水”（碳酸饮料），想了想，又弯腰从货架底层拖出一箱同样牌子的可乐（24听装）。
“你拿这么多水干什么？”王忍不住问。
“路上喝啊！谁知道下一个服务区还有没有水？有没有这种可乐？”姜晚理直气壮，然后又转向零食区。
瓜子，来两包，原味和五香的。
花生，真空包装的，来三包。
独立包装的牛肉干、豆腐干，各抓几包。
袋装的坚果、果脯，也不放过。
甚至还在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两条巧克力威化和几包泡泡糖。
她像个准备春游的学生，或者是像只囤积过冬粮食的松鼠，把看顺眼的、耐储存的、高热量或能磨牙的零食，一股脑地往怀里搂，很快就堆了满怀。
王看着怀里瞬间被塞满的各种零食饮料，目瞪口呆，求助般地看向门口跟过来的陆铮。
陆铮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里面那个沉浸在“购物”症完全忘了刚才对服务区各种嫌弃的女人，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摆了摆手，示意王付钱。
最终，当姜晚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桶家庭分享装的混合坚果（最后时刻发现的），王拎着沉重的水箱和两大袋零食，三人走出便利店时，陆铮甚至觉得，他们不像是任务返程，更像是刚从批发市场进货归来。
回到车上，原本就堆了不少“边境特产”的后座和后备箱，此刻更是被各种零食饮料彻底侵占。姜晚把自己塞进零食堆里，怀里抱着坚果桶，手里已经拆开了一包瓜子，熟练地嗑了起来，咔吧咔吧的声音在车厢里格外清脆。
车子重新驶上高速。
姜晚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窗外，还不忘“安慰”陆铮：“陆少校，你看，我也不是完全不懂事。虽然服务区的饭难吃，但我这不是自己买了零食垫补嘛。就是这瓜子有点咸，花生味道一般，可乐气儿不够足……下次补偿的时候，记得要买好一点的牌子啊。”
陆铮：“……”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副耳塞，或者，更直接点，一针镇静剂。
他干脆戴上耳机，调出加密频道的任务简报，彻底隔绝了后座传来的嗑瓜子声、塑料袋的悉索声，以及那女人偶尔对零食品评的只言片语。
然而，即使不看，他也能想象出后座是怎样一幅“蝗虫过境”后又“安居乐业”的景象。
这个女人，她的行为模式简直是个谜。面对生死危机时可以冷静敏锐得可怕，面对审查时可以伪装得衣无缝，但在“吃”这件事上，却又能瞬间切换到一种令人无语的、执着到幼稚的状态。
是真的贪吃成性、格局狭？还是另一种更精妙的、用以掩盖真实目的的伪装？
陆铮无法确定。他只知道，有她在的车厢里，想保持严肃、高效、警惕的任务氛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色渐暗。
后座上，姜晚嗑完了一包瓜子，又撕开一袋花生，偶尔喝一口可乐，目光时不时扫过窗外掠过的山林和城镇。
她的感知场在零食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扩张到极限，收集着沿途的地形、植被、城镇分布信息。大部分零食和饮料，在她“食用”的间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了一部分到空间里，成为她日益丰富的储备粮中的新成员。
嫌弃归嫌弃，一口也没少吃。
算计归算计，便宜一点没少占。
带刺的玫瑰，在返程的牢笼里，不仅用“嫌弃”和“索赔”武装着自己，更用实际行动，将“吃货”和“囤积癖”的人设贯彻到底，顺便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另一轮物资储备和环境侦察。
【灾倒计时：剩余1618时15分。】
夜幕降临，车灯划破黑暗。车厢里，一边是戴着耳机、面沉如水的指挥官，一边是埋在零食堆里、咔吧咔吧嗑着瓜子、眼睛却清亮如星的“麻烦精”。
回程的路，就在这诡异而又莫名“和谐”的氛围中，继续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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