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呼啸着刮过陈家村,吹得人脸颊生疼。
就在这时,一辆泥点斑驳的出租车,停在村口的老樟树下。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率先跳下车。
他穿一件深蓝色羽绒服,皮肤是常年户外劳作晒成的古铜色,眉眼间带着疲惫,脊梁挺得笔直。
他转身,心翼翼地从车上抱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
女孩约五六岁,穿着红色羽绒服,脸冻得有些发红。
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村庄。
男人脚边放着一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和一个帆布背包。
他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把女孩放在地上,笨拙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歪的辫子,声音低沉温和:
“妞妞,到了。这儿就是爸的老家。”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村中那条熟悉的土路,眼神复杂,有近乡情怯,有物是人非的感慨,更有一丝释然。
他父母早亡,是陈功林的大哥——他的亲爷爷——将他拉扯大。
后来爷爷也走了,他在这村里便没了直系的长辈。
成年后外出闯荡,在南方果园打工,娶妻生子,本以为会在异乡扎根。
却不想婚姻破裂,最终带着女儿回到了这生养他的地方。
男人眼眶有些发热。
他弯腰,一手拎起沉重的蛇皮袋和背包,另一只手牵着女儿的手,迈开步子,朝着自家那栋老房子的方向走去。
脚步沉稳,踏在故乡的土地上,每一步都带着重新开始的决心。
“菊香婶子!”
男人经过胖婶家门口,对着正叉腰指挥人搬东西的胖婶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胖婶闻声回头,眯着眼打量了几秒,突然一拍大腿,嗓门瞬间拔高八度,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哎哟我的老爷!文子?!立文?!是你吗文子?”
她几步冲过来,围着男人转了两圈,粗糙的手掌用力拍在他结实的胳膊上:
“真是你!长这么高这么壮实了!”
“婶子差点没认出来!啥时候回来的?咋不提前捎个信儿?!
她的目光随即落到男人腿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身上,眼睛瞬间亮了,语气也放柔了许多:
“这是…?”
“我女儿,妞妞。”
陈立文低头,轻轻推了推女儿的后背,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妞妞,叫奶奶。”
“奶奶好。”
妞妞怯生生地声叫道,大眼睛扑闪着,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嗓门洪亮、笑容爽朗的胖奶奶。
“哎!哎!好孩子!真乖!长得真俊!像你爸!”
胖婶心都要化了,蹲下身抱起妞妞,摸了摸妞妞的脸蛋,“以后啊,奶奶疼你!”
她站起身,对着里屋吼了一嗓子,声音洪亮得能传遍半个村子:
“茂林!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立文!带着女儿回来啦!”
这一嗓子,如同在平静的池塘里投下巨石!村里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隔壁院,正在家中看账本的陈强,听到胖婶那声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他立快步出门走了过去。
“文哥!”陈强几步上前,用力握住陈立文布满老茧的大手。
“真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
他的目光也落在妞妞身上,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这是侄女?”
“刚下车。”陈立文看着眼前这个记忆中还是半大孩子,心中感慨万千,用力回握了一下。
“强子…长大了!出息了!”他低头对妞妞:“妞妞,叫叔叔。这是你强子叔。”
“叔叔好。”妞妞的声音依旧的,但看着陈强温和的笑容,胆子似乎大零。
“哎!妞妞真乖!”
陈强笑着应道,随即提起陈立文脚边沉重的行李。
“走!文哥,先回家!爷爷奶奶和爸妈见了你,不定多高兴呢!”
这时,陈茂国和毛春香也闻声快步走了出来。
陈茂国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风霜的侄子,看着他脚边那个怯生生的孙女,心头一酸,想起了早逝的堂哥堂嫂。
他用力拍了拍陈立文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文子!回来就好!带着孩子…回家!”
毛春香更是直接上前,眼圈微红地拉过妞妞的手:
“可怜见的孩子,冻坏了吧?走,跟奶奶回家暖和暖和!”
一行人簇拥着陈立文父女往家走。
胖婶边走边絮叨:“文子,这些年在外头吃苦了吧?回来就别走了!”
“咱农场现在可红火了!强子能干着呢!正好缺人手!”
“你这身板,这力气,种地是把好手!妞妞以后就在村里上学,婶子帮你看着!”
回到家,又是一番亲人重逢的悲喜交加。
郭桂香看着陈立文,拉着他的手抹眼泪:“文子啊…回来了就好…”
毛春香搂着妞妞心肝宝贝地叫着,忙着给她倒热水暖手。
陈功林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着这个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看着他带回来的曾孙女,脸上也满是欣慰。
他难得地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暖意:“回来了,就安心住下。妞妞当亲曾孙女待。”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毛春香忍不住问:“文子,孩子妈没一起回来?”
陈立文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沉默了几秒,才低声:
“离了。城里没啥牵挂了。就想守着老家,守着妞妞,踏踏实实种地。”
饭桌上有片刻的安静。
陈茂国立刻岔开话题:“回来好!咱家现在有农场,有地!饿不着你们爷俩!”
当得知陈立文这些年一直在南方大型果园基地打工。
从育苗、嫁接、修剪、水肥管理到病虫害防治、采收保鲜都门儿清,是个真正的“老把式”时。
陈茂国眼睛亮了!
晚饭后,堂屋里,气氛温暖。妞妞已在毛春香怀里熟睡。
陈强给陈立文倒了杯热茶,开门见山:“文哥,回来有什么打算?”
陈立文捧着茶杯,暖意从掌心蔓延至心口。
他目光扫过家人温暖的脸庞,最终定格在女儿恬静的睡颜上。
他斩钉截铁的到:
“不走了。叔,强子,农场要是不嫌弃,我想留下干活。”
“别的不敢,侍弄果树的本事,我樱”
陈茂国闻言,一拍大腿:
“好!文子!咱农场果园正缺个掌总的!你这身本事,求都求不来!”
他看向陈强,一锤定音:“强子,我看就让文子当这个果树种植组长!咋样?”
陈强当即点头:“太好了!文哥,果园交给你,我一百个放心!”
“待遇按组长标准,底薪八千!年底看收成还有分红!妞妞上学的事,包在我身上!”
陈立文没想到如此顺利,信任与重托如山般压下,让他喉头哽咽。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陈茂国和陈强,深深鞠了一躬:
“叔!强子!啥也不了!这片果园,我一定当用心伺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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