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纹西瓜引发的甜蜜风暴尚未平息。
一场真正的风雨却在干新县悄然酝酿,最终裹挟着寒意扑向陈家村。
深夜,暴雨如注。
豆大的雨点砸在桃源农场办公楼的玻璃窗上,发出噼啪乱响。
陈强正准备休息,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和拍门声,穿透雨幕,带着一股惶急。
“强子!开门!快开门!”是陈茂国带着惊怒的吼声。
陈强心头一紧,抓起雨伞冲下楼。
立新已先一步打开院门。
刺目的车灯穿透雨帘,照亮了门外一辆沾满泥浆的出租车。
车门猛地推开,一个单薄的身影踉跄着扑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姐?!”陈强瞳孔骤缩,失声叫道!
是陈珊!
她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嘴唇冻得发紫,单薄的衣衫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肩胛骨。
她怀里紧紧护着的,是正瑟瑟发抖的郭安!
“姐!快进来!”
陈强一个箭步冲上前,用伞挡住瓢泼大雨,立新则一把接过她怀里冰凉发抖的郭安。
“珊丫头!”毛春香也闻声冲了出来,看到女儿这副狼狈模样。
毛春香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扑上去紧紧抱住女儿冰凉的身体。
“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出啥事了?!”
陈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不出,只是死死抓住母亲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脸上除了雨水,还有未干的泪痕和…一道清晰的指印!
“畜生!”陈茂国一眼看到女儿脸上的伤,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
陈强眼神瞬间冰冷如刀!
他强压下翻腾的怒火,沉声道:“爸,妈,先回家!给姐和安安换衣服!我去熬姜汤!”
一家人手忙脚乱地将冻僵的陈珊母子拥进温暖明亮的客厅。
毛春香和郭桂香含着泪,赶紧带陈珊和郭安去浴室,用热水擦洗,换上干净的衣服。
陈茂国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手背青筋暴起。
陈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依旧倾盆的暴雨,眼神幽深。
过了好一会儿,毛春香才搀扶依旧止不住颤抖的陈珊走出来。
郭安被郭桂香抱在怀里,脸埋在老外婆温暖的颈窝里,声抽噎着。
陈珊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滚烫的姜汤,氤氲的热气熏着她红肿的眼睛和脸颊上那道刺目的红痕。
“姐,”陈强坐到她身边,声音放得极轻,“告诉弟弟,谁打的你?郭昆?还是他妈?”
陈珊捧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姜汤溅出几滴。
她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进杯子里。
良久,她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愤怒:
“是…是郭昆他妈!”
她哽咽着,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她…她诬陷我!…我偷藏馆子的钱!”
原来,碧纹西瓜直播爆火后,桃源农场名声大噪。
陈珊在“郭记馆”忙里偷闲刷手机时,无意间点进淋弟的直播间,看到了那场惊心动魄的“瓜裂鸟惊”和弟弟沉稳自信的风采。
她忍不住在客人不多时,跟两个相熟的老顾客感叹了几句:
“瞧,这是我弟!厉害吧?那瓜,看着就甜!”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郭母耳朵里。
本就对陈珊妈家“突然发达”心存嫉妒和猜疑的郭母,立刻像抓住了把柄!
她先是阴阳怪气地嘲讽陈珊“心野了”、“攀上高枝了”、“看不起郭家这破馆子了”,陈珊忍气吞声没理会。
直到今下午,郭母在清点馆子这几微薄的流水时,发现少了三百块钱。
她立刻像疯了一样,冲到后厨,当着几个帮工的面,指着正在切材陈珊鼻子破口大骂!
“贱蹄子!!是不是你偷的?!”郭母唾沫横飞,面目狰狞。
“我就知道!你弟弟发财了!你就看不上我们郭家了!”
“是不是把钱偷去打赏你那个暴发户弟弟了?!三百块!!藏哪了?!”
陈珊如遭雷击,手里的捕“哐当”掉在案板上。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妈!我没有!”
“我陈珊嫁到郭家六年,起早贪黑,一分钱私房钱没攒过!清清白白!你不能这么冤枉人!”
“冤枉你?!”郭母冷笑,猛地扬起手,“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陈珊脸上!
“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敢顶嘴!我看你就是欠打!郭昆!管不管你媳妇?!”
缩在角落的郭昆,看着母亲狰狞的脸和妻子脸上的红印,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懦弱地低下头,嗫嚅道:
“珊子…妈也是着急…钱到底哪去了…”
那一刻,陈珊的心彻底凉透了!六年来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看着丈夫懦弱躲闪的眼神,看着婆婆刻薄恶毒的嘴脸,看着案板上那把冰冷的捕,一股从未有过的悲愤和绝望涌上心头!
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婆婆,冲进卧室,一把抱起正在午睡的郭安!孩子被惊醒,吓得哇哇大哭。
“安安!跟妈走!”陈珊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胡乱抓起几件自己和孩子的衣服塞进一个背包。
看都没看脸色铁青的郭母和手足无措的郭昆,抱着大哭的儿子,一头冲进了屋外滂沱的暴雨中!
她身无分文,只凭着心中那股“回家”的执念,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暴雨中走了近一个时,才遇到一辆好心的出租车司机。
司机看她母子俩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问清地址后,二话不,顶着暴雨将她们送到了陈家村。
“钱…我真的没拿…”陈珊完,已是泣不成声,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她打我…郭昆…他就在旁边看着…一句话都不…呜…”
“畜生!王鞍!”陈茂国气得浑身哆嗦,猛地站起身,抄起捕就要往外冲。
“我…我去干新县!砍断那老虔婆的腿!砍断郭昆那个窝囊废的腿!”
“爸!”陈强一把拦住暴怒的父亲,眼神却比窗外的寒雨更冷,“您别冲动!这事我来处理!”
他转向泪流满面的姐姐,声音沉稳而有力:“姐,打得好!”
陈珊一愣,抬起泪眼。
“这一巴掌,打醒了你!打得好!”陈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和安安,就住这儿!哪也不用去!他郭家算个什么东西!”
“对!珊丫头!就住这儿!”毛春香紧紧搂住女儿,眼泪直流。
“妈这儿有地方!新房子大!安安跟妞妞正好作伴!咱不受那窝囊气!”
郭桂香也抱着还在抽噎的郭安,轻轻拍着他的背:
“安安乖,不怕,老外婆在。以后就在这儿,跟妞妞姐姐玩,没人敢欺负你和你妈!”
陈珊看着弟弟坚定的眼神,听着父母和奶奶温暖的话语,那颗在暴雨中冰冷绝望的心,终于被浓浓的亲情一点点焐热。
她再也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哭声里,是积压了六年的委屈,也是劫后余生的宣泄。
陈强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看着父亲余怒未消却强自按捺的脸,看着奶奶怀中渐渐安稳睡去的郭安,眼神幽深。
窗外,暴雨依旧肆虐。但屋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血浓于水的亲情,为风雨夜归的游子,撑起了一片无风无雨的晴空。
桃源,是家。而家人,是最后的底线,不容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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