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李山上疏果后青果渐次膨大，阳光透过层叠叶隙，映得紫李如玉、青桃似翠。
可这份葱茏生机之下，危机悄然滋生。
陈立文第一个察觉异常。
那日晨巡，他如常捏起一片梨树叶背检查，指尖却触到一片粘稠湿滑的蜜露。
翻过叶片，汗毛陡立！
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缀满通体碧绿的蚜虫！
虫群正贪婪吸食叶脉汁液，尾部不断分泌甜腻的黏液！
“快！检查所有果树！”陈立文厉声喝令。
坏消息接踵而至！
李树林：枝叶间结满灰白色丝网，无数红蜘蛛在网下疯狂啃噬叶片！
被害叶片卷曲失绿，如同被火燎过！
桃树林：嫩梢尖端趴着肥硕的桃蚜，新抽的幼叶被啃得千疮百孔！
更糟的是，向阳枝干的裂皮褶皱里，潜伏着背覆蜡壳的蚧壳虫！吸食枝干的树汁！
梨树林：食心虫的幼虫已悄然蛀入幼果！
果柄处渗出点点褐色汁液，掰开青梨，果心赫然已被啃噬成黑色虫道！
猕猴桃架：藤蔓叶片上爬动着卷叶螟幼虫！它们吐丝缀叶成苞，藏身其中啃食嫩叶！
短短几日，虫害如同决堤洪水，席卷山岭！
嗡文振翅声在树冠间低沉呼啸，密密麻麻的虫影遮蔽日！
山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混杂腐烂的怪异气味，山雨欲来的窒息感沉沉压向果园！
陈立文脸色铁青他抓起对讲机，声音嘶哑：
“强子！紧急情况！果园爆发大规模虫害！”
“蚜虫、红蜘蛛、蚧壳虫、食心虫、卷叶螟…全来了！啃梢食叶蛀果！”
果园指挥点，临时搭建的雨棚下。
陈强、陈立文、彭建平、立新等人围着铺开的病虫枝叶样本，气氛凝重如铅。
陈立文用镊子夹起一枚布满虫道的青梨：
“看！食心虫已经入果！这是灭顶之灾！必须立即处理！否则疏果成果全泡汤！”
“怎么处理？”陈强眉头紧锁。
“物理+生物！”陈立文语速飞快。
“第一，立刻组织人手！全山搜捕！”
“徒手捏爆蚜虫、蚧壳虫！竹竿缠胶带粘捕红蜘蛛！铁丝钩挑卷叶虫苞！对食心虫蛀果…”
“没入果的幼虫用钩杀，入果的只能连果摘下销毁！”
他指向山下禽场，“所有抓到的虫体！活的死的！装袋！送第三农场！喂鸡鸭！补充蛋白质！”
“第二，释放敌！”
他调出手机图库，“蚜虫克星——异色瓢虫、草蛉！红蜘蛛克星——捕食螨！”
“我已经联系了省农科院繁育中心！最快明能到货！”
“第三，化学防治兜底！”
他语气沉重。
“如果前两步压不住，只能用低毒低残留的矿物油乳剂、阿维菌素等喷施！”
“但容易伤及果园益虫蜂鸟，果实也会残留，不到万不得已…”
陈强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校农药，绝对不能用。”
他看向陈立文，眼神坚定：
“文哥，你忘了我们‘桃源’的招牌是什么？是绿色！生态！无公害！”
“一旦用了农药，哪怕是最低毒的，残留就是残留！”
“瞒不过精密的检测仪器！更瞒不过玉林轩那些高端客户的舌头！”
“牌子砸了，信誉丢了，那才是真正的损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陈立文张了张嘴，想什么。
但看着陈强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忧色更浓：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虫子把果子啃光吧？”
陈强望向远处连绵的果林，目光深邃，似乎在穿透层层枝叶，洞察着这场无声的战争。
他心中了然。
浊泉石构建的围墙挡住野兽，稀释的清泉水也能有效防治虫害。
但其保护作用仅限于直接接触到泉水的部位。
蔬藏的菜叶淋洒稀释的泉水，故而无虫害之忧。
而果树的滴灌主要滋润根部，树冠枝叶并未直接受泉水滋养，这才给了害虫可乘之机。
“虫子多…是因为环境失衡了。”
他缓缓道，“围墙挡住列，让果树太‘招摇’…”
“文哥，你继续组织人手抓虫！能抓多少抓多少！尽量减少损失！”
陈强拍板，“新哥！调集所有能上山的劳力！”
“安保队留下基本安保，其余人全部上山抓虫！”
“胖婶！带采摘组的婆娘们也上！发劳保手套、口罩、镊子！”
“是！”立新立刻行动。
——
果园战场。
往日宁静的山林成了人虫搏斗的战场！
壮劳力们三人一队，扛着绑着宽胶带的竹竿，在密林中穿梭，如同挥舞着巨大苍蝇拍。
胶带横扫过结满蛛网的红蜘蛛聚集区，瞬间粘满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点！
粘满一卷立刻更换！触目惊心！
陈立文亲自示范，教一群婆娘和伙子用手直接捏碎叶片背面肥嫩的蚜虫！
“找准位置！用力一捻！”
绿色的浆汁瞬间爆浆，指间一片粘腻！
立新带着十几个伙子，用细长尖头的细铁丝，心翼翼地挑开卷叶螟缀成的虫苞！
里面肥白的幼虫扭动着被精准挑出，扔进腰间的帆布袋！
对那附着在枝干上、如同顽固盔甲的蚧壳虫，则用特制的竹片，一点一点地撬刮下来！
动作必须轻柔，以免伤及嫩皮！
最惨烈的是处理食心虫蛀果。
陈强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些青翠却已内里溃烂的梨子、桃子。
他咬咬牙：“摘！所有果蒂渗液、有虫孔的，全部摘掉！给第三农场做饲料。”
每一枚被摘下的虫蛀果，都意味着疏果期的辛劳付诸东流！
工人们提着箩筐，沉默而迅捷地摘除、传递，筐内青果堆积如山。
山下，赖友川接到通知，立刻在第三农场入口设下收集点。
装着各种虫体的袋子从山道不断运下。
打开袋口，密密麻麻蠕动的绿蚜、僵死的红蜘蛛、挣扎的卷叶螟幼虫…
散发着浓烈的腥气和怪异的甜味！
赖友川亲自监督，将虫体倒入粉碎机！
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和浆汁飞溅，虫体被粉碎成黏稠的虫泥！
混合上菜叶碎屑和少量麦麸，立刻投入鸡鸭食槽！
“好东西啊！高蛋白！”
赖友川看着鸡鸭争相啄食那青褐色的虫泥混合物，眼中闪着一丝解恨的光。
“吃！使劲吃！给山上除害！”
禽场里响起更为激烈的啄食声和吞咽声！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人力终有穷尽。
面对席卷山岭的虫潮，这激昂的啄食声，也只是杯水车薪。
果园真正的危机，远未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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