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的梅雨季,今年来的比往年更早一些,5月中旬就到来。
连绵的阴雨已经持续了数日,空气里饱含着浓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的湿气。
青林堂内,虽然门窗紧闭,但那股无孔不入的潮意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这日清晨,陈功林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医馆。
他习惯性地走向靠墙的那排老药柜,准备例行检查他那些视若珍宝的医书古籍。
这些书大多年代久远,纸张脆弱,最是怕潮怕虫。
当他拉开其中一个专门存放线装古籍的抽屉时,眉头瞬间紧紧锁了起来。
一股不容错辨的霉味混杂着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心翼翼地捧出最上面一册《本草纲目》的手抄本,泛黄的书页边缘已经微微卷曲,指尖触碰上去,能感到一种令人不快的湿腻。
再仔细看,几页纸张的接缝处,已然出现零点极为细微的霉斑!
陈功林的心猛地一沉,又接连检查了几本,《伤寒杂病论》注疏、《针灸大成》图谱…情况类似,都不同程度地受了潮气侵袭,那星星点点的霉斑,让他痛惜不已。
“这鬼气!”老人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眉毛拧成了疙瘩。他立刻唤来陈强。
“快!把这些书,都搬到通风好些的地方去!心些,动作轻点!”陈功林语气急切,带着浓浓的心疼。
陈强看着书上那些刺眼的霉点,也是心头一紧。这些古籍是青林堂的根,是爷爷的命根子。
他将一摞摞受潮的书籍搬到相对干燥的里间,摊开在铺了干净宣纸的桌面上,用镇纸压好边角,利用穿堂风缓缓吹拂。
然而,梅雨的空气本身湿度就极大,这种自然阴干的效果微乎其微,那些霉斑依旧顽固地附着在纸张纤维里,还有继续蔓延的迹象。
陈功林在桌边来回踱步,愁容满面。
“不行,光这样吹没用。得想法子把湿气和霉气逼出来,还得杀了霉根,不然这书迟早要糟蹋在我手里…”
传统的土法子,要么见效慢,要么气味浓烈可能损伤纸张墨迹,要么操作不当反而加重损害。
老人试过一些,都不敢轻易用在这些宝贝上。
陈强站在一旁,看着爷爷焦急的样子,目光扫过桌上那些承载着无数智慧的纸张,眉头紧锁。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空间清泉水!
那泉水蕴含着奇特的生机的力量,能滋养万物,驱邪祛病…是否能净化这书中的霉腐之气?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爷爷,我前阵子跟一个搞古籍修复的朋友聊过,他们现在有种很温和的除霉去潮方法。”
“用的是特制的纯净蒸汽,微微熏蒸,既能杀菌除霉,又能让纸张纤维舒展,恢复韧性,还不伤字迹。要不…我试试?”
陈功林闻言,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孙子:“特制蒸汽?什么蒸汽这么灵?可不能胡来!”
“放心吧爷爷,我心里有数。非常温和,就是利用水汽的热力和纯净度。”
陈强语气笃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靠,“我先拿一页不太重要的散页试试效果,您在一旁盯着。”
陈功林将信将疑,但看着孙子认真的表情,又看了看书页上那碍眼的霉斑,最终点零头:“千万心!”
陈强立刻行动起来。
他特意找来了一个最号的陶罐,里外清洗得干干净净。
他又去厨房找了一个宽口的竹制蒸笼屉,同样洗净晾干。
他提着陶罐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心念一动,便从空间里取出了一罐清泉水。
回到里间,他将陶罐放在一个泥炉上,罐里只盛了少量清泉水。
然后心翼翼地将一页带有霉点的散页纸张,悬空架在罐口上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既要能感受到蒸汽的温热湿润,又绝不会被水珠直接滴溅到。
点燃泥炉下的块炭火,火苗舔着罐底。
不一会儿,罐中的清泉水开始微微沸腾,氤氲的蒸汽袅袅升起,仿佛山间最干净的晨雾,缓缓地熏蒸着那页脆弱的古纸。
陈功林屏息凝神,紧紧盯着那页纸的变化。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蕴含着特殊生机的蒸汽的温柔熏蒸下,纸张上那灰绿色的霉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
原本因为受潮而显得暗淡发污的纸面,似乎逐渐恢复了几分光泽,甚至透出一种柔和的润意。
纸张本身也没有因为蒸汽变得更软烂,反而那微微卷曲的边缘似乎舒展了一些,显得柔韧了些许。
大约熏蒸了十分钟左右,陈强撤去了火源。
待纸张自然冷却后,陈功林迫不及待地戴上白手套,轻轻拿起那页纸,凑到窗前仔细查看。
霉斑几乎消失了!只剩下极淡的痕迹!纸张触手微温干爽,不再有之前的湿腻感,墨迹清晰,没有任何损伤!
甚至整张纸散发出一种清淡好闻的“干净”气息,取代了原先那令人不快的霉味。
“这…这…”陈功林震惊地看着手中的纸张,又猛地抬头看向陈强,眼中充满了惊喜。
“神了!强子,你这朋友的法子真神了!这蒸汽竟有如此奇效?!不仅去了霉,好像连纸张都变得更韧了些!”
陈强心中暗松一口气,笑道:“看来这法子确实管用。爷爷,那剩下的这些书,我都这样处理一下?”
“快!快处理!”陈功林此刻再无怀疑,连声催促,脸上满是兴奋和期待,“心点!一页一页来,千万不能急!”
有了爷爷的首肯,陈强开始了细致而繁琐的“救书”工作。
他极其耐心,一页一页地心翻动,控制着火候和距离,用那蕴含着空间灵气的纯净蒸汽,温柔地熏蒸过每一处受潮染霉的书页。
蒸汽氤氲中,霉味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墨香与清泉微甘的奇特气息,弥漫在整个里间。
一本又一本古籍在他们祖孙二人手中重获新生。
纸张变得干爽柔韧,霉斑消退,字迹图画安然无恙。
看着那些险些毁于梅雨的古籍宝贝渐渐恢复,陈功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好啊!好啊!”老人抚摸着其中一本恢复如初的《黄帝内经》注本,连连感叹,“强子,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保住了咱们青林堂的宝贝!”
陈强看着爷爷开心的样子,也笑了:“爷爷,这些都是传承的瑰宝,能保住它们就好。”
所有的书页都处理完毕后,陈强又仔细地将它们一一理齐,用干净的宣纸间隔开,分别用镇纸压平,放置在通风极好处,让其彻底自然阴干,以定形固效。
窗外,梅雨依旧淅淅沥沥,缠绵不绝。
青林堂内,却是一片干爽馨宁。药香与书香混合,萦绕着那些得以继续传承的智慧。
陈功林坐在诊桌后,捧着一本刚被“救”回来的医书,看得格外认真投入。
陈强在一旁安静地整理着药材,偶尔抬头看看窗外连绵的雨丝,再看看全神贯注的爷爷,心中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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