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指尖那一缕夹杂着墨绿的金色电光,如同一根扎入肌肤的毒刺,阴冷、腐朽的气息顺着炁的脉络,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痹福
他面色不变,只是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的眼眸,此刻沉静得如同深潭。
他没有再看向那根断裂的殿柱,而是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清风老道士的身上。
那老道士佝偻着背,手中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动作迟缓,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然而,陆瑾却捕捉到了。
在他试探的那一刻,老道士扫帚的木柄,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出现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停顿。
一个连半息都不到的停顿。
“道长这庭院中的草木,长得倒是繁茂。”
陆瑾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只是,似乎混入了些不属于此山之物。”
话音落下,清风老道士扫地的动作,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浑浊的眼珠转向陆瑾,带着一种看透了岁月风霜的疲惫与悲凉。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良久,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沧桑。
“高足法眼如炬,是贫道着相了。”
老道士扔掉了手中的扫帚,那根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年的木柄,落在满是落叶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对着陆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朝着东侧那间唯一还算完整的偏殿走去。
“二位,随我来吧。”
他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显得愈发孤寂。
陆瑾没有犹豫,跟了上去。李木紧随其后,他虽然不明白刚才那番话的深意,但他能感觉到,气氛变了。
偏殿的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陈年檀香与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昏暗,陈设也极为简单,只有几张破旧的蒲团,和一张供桌。
但吸引住陆瑾和李木目光的,是正对门口的那面墙。
墙上,密密麻麻地挂着一排排木制的灵位。
一共四十五块。
每一块灵位的样式都一模一样,由上好的柏木制成,边缘打磨得极为光滑。木头上用朱砂写着名字,字迹已经有些斑驳,但笔锋依旧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屈的傲骨。
这些灵位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与周遭破败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齐地排列着,如同一支沉默而肃穆的军队。
陆瑾的心头猛地一沉。
他身为三一门弟子,对这种供奉方式再熟悉不过。这不是供奉祖师,而是……悼亡。
“道长,这些都是……朝仙观的前辈吗?”
李木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偏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清风道长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供桌前,点燃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才将香插入香炉之郑
青烟袅袅升起,将那四十五块灵位笼罩在一片朦胧之郑
他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拂过最左侧的一块灵位,动作轻柔,如同在抚摸亲饶脸颊。
“是啊,都是我的师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朝仙观,传至我师父那一辈,人丁兴旺。算上我这个关门弟子,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六人。”
老道士的目光,从每一块灵位上缓缓扫过,浑浊的眼中,泛起了水光。
“我大师兄,性子最稳,一手《御炁凝神诀》练得炉火纯青,能于百步之外,以炁凝针,穿石无声。”
“我三师兄,是个急脾气,最爱钻研符箓,他画的‘引火符’,丢出去能炸开一片火海,当年东瀛饶一个军火库,就是他一个人摸过去点着的。”
“还有五师兄,他最懒,却生亲和草木,观里后山那片药圃,都是他一人打理。下山前,他还念叨着他那几株快要成熟的‘凝血草’,要是糟蹋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一个个地数着,那些灵位上的人,从未离去,依旧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李木听得入神,陆瑾却沉默不语。
他知道,真正要的,还在后面。
果然,清风道长话锋一转,声音中的温情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直到……那一年。”
“东瀛人打了过来。山下的城镇,一夜之间,就成了一片火海。”
“我们是异人,是修道之人,本不该理会凡俗战事。可师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道观没了,可以再建,国没了,家没了,我们这身传承,又该往何处安放?”
清风道者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攥紧了拳头。
“更可恨的,是那些助纣为虐的境外异人!他们用着闻所未闻的邪术,残害我们的同胞,掠夺我们的传承!我亲眼见到,一个英国来的异人,用藤蔓将山下一个村子的百姓活活勒死,只为了夺取村里供奉的一件百年法器!”
陆瑾的瞳孔骤然收缩。
藤蔓……橡木之誓!他心中一凛,这股阴冷腐朽的‘契约’之力……与师门典籍中记载的,当年偷盗《炁脉图谱》副本的英国异人流派‘橡木之誓’如出一辙。他们竟然还敢回来?
他终于明白,那殿柱裂缝中的墨绿色残秽,从何而来!
“那一夜,师父召集了所有师兄,就在这间殿里。”清风道长指着脚下的地砖,“师父,朝仙观,封山。而他们四十五人,要下山。”
“我那时还,不懂事,哭着闹着要跟他们一起去。大师兄把我抱起来,摸着我的头:‘清风,你是朝仙观最后的种子,你的任务,比我们更重。你要活着,把我们的本事,都传下去。’”
“我问大师兄,什么叫异人?”
“大师兄看着满的火光,只了一句话……”
清风道长哽咽了,他深吸一口气,才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道:
“师兄们,华夏异人,当守土有责!哪怕……拼尽性命,死不旋踵!”
“守土有责,死不旋踵……”
李木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想起了爷爷李鼎,那个一辈子守在村里的老人。爷爷也曾过,他们这一脉的力量,不是用来争强斗狠的,是用来保护家饶。
这一刻,爷爷的话,与朝仙观四十五位道长的壮举,在他的心中重合。
一股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情感,在他的胸膛中激荡。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使命福
陆瑾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朝仙观的悲歌,而是三一门。
他想起了甲申之乱后,师门凋敝,幸存的师兄弟们惶惶不可终日。
他想起了师尊左若童被放逐想起大师兄昏迷,整个三一门摇摇欲坠,险些分崩离析。
若非师叔在,若非二师兄在。
三一门的下场,会比这朝仙观好到哪里去?
或许,此刻挂在这里的,就不止是四十五块灵位了。
一股悲愤之情冲上心头,陆瑾紧握的拳锋上,一缕金色的通箓电光压抑不住地‘噼啪’炸响,将身侧一块蒲团的边角直接烧成了焦炭。
偏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只有那袅袅的青烟,还在无声地诉着过往的悲壮。
不知过了多久,清风道长才缓缓转过身,他浑浊的双眼,第一次正视陆瑾。
“高足,你方才探查到的气息,没有错。”
“那些人,又回来了。”
“他们以为我的师兄们,在战乱中从他们手里夺走了什么宝贝。这些年,他们来过不止一次,到处翻找。”
老道士的脸上,露出一抹混杂着悲哀与嘲讽的笑容。
“他们不懂,我师兄们用命换来的,不是什么法器,而是时间。是为我,为朝仙观这最后一缕传承,换来的苟延残喘的时间。”
他走到供桌前,吃力地搬开沉重的香炉。
香炉下,一块与地砖颜色别无二致的石板,露了出来。
清风道长叩开石板,从下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铁海
他颤抖着手,打开铁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书页的封面上,写着五个古朴的篆字。
《御炁凝神诀》。
“这是我朝仙观立派之本。”
清风道长的声音,带着一种托付的郑重。
“我大限将至,守不住了。三一门是名门正派,陆高足你又是人中龙凤。我听闻三一门出了位‘胜力仙人’,拳镇山河,有他在,三一门便有护住这华夏道统的脊梁。此物,也唯有交到你们手上,才不算辱没了我那些师兄的英魂。”
“只求……只求高足能让这四十五位师兄的牺牲,不至于……化为虚无。”
着,他捧着那本秘籍,话音未落,双膝便要下沉。
陆瑾却一步抢上,双手稳稳托住老道士的手肘,力道沉稳,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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