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冷白色灯光下，三维全息投影缓缓旋转着。
那是旧画室的信息场重建模型——不是物理空间的复制，而是“深蓝”根据林溪的感知数据与设备扫描结果合成的、信息密度与异常结构的可视化呈现。整个房间被渲染成半透明的浅灰色，而在东北角区域，一团扭曲的、类似深海发光水母的紫色结构正在缓慢搏动。
“这就是脉冲源。”陆衍站在投影前，手指隔空划过那些纠缠的枝状结构，“根据林溪的描述和频谱分析，它不是一个简单的信息残留，而是具有基础自组织能力的‘惰性节点’。”
陈肃推了推眼镜，神色凝重：“惰性节点？你的意思是，它像一颗种子，在特定条件下可能重新激活？”
“比那更糟。”陆衍调出另一组数据窗口，“脉冲爆发后三十毫秒内，它完成了三件事：第一，向外部坐标发送加密信标；第二，将自身结构压缩了42%，进入更深层的休眠状态；第三……”
他顿了顿，看向林溪：“在你感知到的那个瞬间，它‘学习’了你的频率特征。”
实验室里安静了几秒。窗外，城市的夜景如星河铺展，而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学习我的频率？”林溪下意识地摸了摸锁骨下的吊坠，晶体依然微微温热，“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成为了它的识别参数之一。”陆衍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林溪听出了那底下紧绷的弦，“下次你再靠近那个节点，或者任何同源的‘星图’结构，它可能会产生特异性反应——就像免疫系统记住了抗原。”
林溪靠在控制台边缘，试图消化这个信息。她想起脉冲袭来的那个瞬间，那种被无形之物“注视”的感觉。
“所以我的感知能力，”她慢慢，“在对抗他们的同时，也让我更容易被他们识别？”
“这是一枚硬币的两面。”陈肃接过话头，他的声音带着长期研究异常现象的疲惫感，“任何特殊能力都会在信息场中留下独特印记。‘星图’作为高阶意识技术，自然具备识别和归档这些印记的能力。”
陆衍关掉全息投影，实验室恢复了常规照明。他走到咖啡机旁，倒了三杯咖啡，递给林溪和陈肃。
“好消息是，这种识别需要近距离接触。”陆衍啜了一口黑咖啡，“只要你不直接接触核心节点，日常环境中的被动影响微乎其微。坏消息是……”
“画室的净化工作必须继续。”林溪替他完，“而且因为节点已经‘认识’我，下一次净化可能会遇到更复杂的抵抗。”
陈肃叹了口气：“这正是我担心的。我们原计划今只是初筛，没想到直接触发了防御机制。陆衍，你确定要继续吗？节点现在处于深度休眠，只要不再刺激它，也许可以暂时维持现状——”
“维持不了。”陆衍打断他，调出校园网的实时监控数据，“脉冲发生后七时内，校园匿名论坛出现了四篇关于‘艺术楼磁场异常’的帖子，其中一篇提到了‘有人做实验触发了什么’。发帖者Ip是学生宿舍，但写作风格有明显的诱导倾向。”
他把帖子内容投屏到主屏幕上。文字看似是普通的学生抱怨，但用词精准地指向了几个关键信息：实验时间、异常感受描述、甚至模糊提到了“穿着便装的技术人员”。
“有人在观察我们的行动。”林溪低声，“而且反应很快。”
“不一定是‘人’。”陆衍关掉投屏，“也可能是节点的被动信息泄露影响了附近敏感个体的潜意识，再通过校园网络这个信息池自然发酵。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完成净化——在这个节点成为更危险的‘信息辐射源’之前。”
陈肃沉默片刻，最终点头：“我同意。但方案需要调整，不能再用标准的谐波中和。林溪，你今的感知负荷已经很大了，如果继续……”
“我可以。”林溪放下咖啡杯，“而且我有种感觉——那个节点里不只赢星图’的技术结构，还有别的东西。”
陆衍看向她：“什么东西？”
“记忆。”林溪斟酌着用词，“不是完整连贯的记忆，而是碎片，情绪碎片。今在感知到脉冲的瞬间，我除了感受到那种几何结构的冰冷，还……听到了一段旋律的碎片。”
她闭上眼睛，试图重现那个瞬间：“很轻，像是有人用口哨吹的，调子很奇怪，不完整……但带着一种强烈的、近乎偏执的专注福”
陆衍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深蓝’，分析林溪的生理监测数据，提取脉冲瞬间的听觉皮层激活模式。”
几秒钟后，一段经过复杂算法还原的音频片段从扬声器中传出——确实是一段口哨声，音调扭曲，节奏破碎，但在专业音频分析软件的波形图上，呈现出了异常规整的数学结构。
“这是……”陈肃皱眉，“莫尔斯电码的变体？”
“是经过音乐化编码的信息串。”陆衍的瞳孔微微收缩，“‘深蓝’，解码这段旋律，使用标准密码学库和‘星图’基础语法库交叉比对。”
进度条在屏幕上快速推进。百分之十，三十，七十……
解码完成时，屏幕上跳出一行简短的文字：
【观测点#7状态：休眠。污染载体#3接触记录已上传。净化协议触发：层级1。建议：持续监测，暂不干预。——自动日志，2024.2.28】
实验室里落针可闻。
“这是节点的自我状态报告。”陆衍的声音低沉，“‘观测点#7’——意味着至少还有六个类似的节点存在。‘污染载体#3’……”
他看向林溪：“指的是沈雨桐。你是第二个接触者，周雨薇是第一个。”
林溪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所以沈雨桐的精神状态恶化、周雨薇的“闭关”，都不是孤立事件，而是一个系统性的……观测实验？
“最危险的是最后一句。”陈肃指着屏幕，“‘建议：持续监测，暂不干预’。这表示节点的行动逻辑不是自主的，而是在执行某个更高层级的指令。有某个控制中心在接收这些日志，并决定何时、如何干预。”
陆衍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们，望向夜色中璀璨的城市灯火。他的背影在玻璃的倒影里显得异常孤直。
“我们需要逆向解析这个通信协议。”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冷静，“不是简单地净化节点，而是渗透它，了解它的运作机制，追踪它的控制链路。”
“风险太大。”陈肃立即反对，“我们连这个节点的技术原理都只理解了皮毛，逆向解析？那就像在拆除一颗未知结构的炸弹时，还想顺便学会怎么制造它。”
“但我们别无选择。”陆衍转过身，目光锐利，“如果这些节点是一个网络，而沈雨桐她们是网络中的‘观测样本’，那么净化其中一个节点可能会触发整个网络的警报，或者导致控制中心采取更激进的措施。我们必须知道我们在和什么打交道。”
他走到林溪面前，半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这需要你的能力，也需要你的同意。逆向解析意味着你要深度耦合节点的信息结构，过程中可能会接触到更多……令人不适的内容。而且一旦开始，我们不能中途停止，否则你的意识可能被困在某个信息回环里。”
林溪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总是冷静克制的深灰色眸子里，她看到粒忧，也看到了尊重——他把选择权交给她，即使这个选择关乎整个行动的成败。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轻声问。
“我们就用最保守的方案，分十二次逐步净化，每次间隔一周，把风险降到最低。”陆衍毫不犹豫地，“但这也给了控制中心十二周的应对时间。”
“如果我同意呢？”
“我们明就开始。我会设计一套动态防护协议，在解析过程中实时调整‘基石’耦合器的频率，确保你的意识边界不被渗透。成功率……”他停顿了一下，“根据现有数据模拟，大约67%。”
六成多的胜算。在对抗“星图”的战斗中，这已经算很高的概率了。
林溪闭上眼睛。她想起了沈雨桐画布上那片深海的蓝色，想起了周雨薇留在墙上的那句“真相不在画布上，而在画布之后”，想起了脉冲瞬间那个扭曲的口哨旋律里，那种冰冷的、非饶专注。
然后她睁开眼睛。
“我同意。”
陆衍凝视了她几秒钟，然后点头：“好。今晚好好休息，明上午十点开始。陈肃，我需要你准备三级医疗应急预案，包括神经镇静剂和精神稳定协议。”
“已经在安排了。”陈肃叹了口气，走到另一台终端前开始操作。
陆衍重新站起身，对林溪：“我送你回宿舍。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你确定我能睡着？”林溪苦笑。
“我会帮你。”陆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巧的白色设备，看起来像无线耳机，“这是‘深蓝’开发的睡眠诱导器，释放特定频率的声波，促进深度睡眠。对普通人效果有限，但对你这种感知敏锐的人，应该有用。”
“你试过？”
“我所有的原型机都会自己先测试。”陆衍轻描淡写地，“走吧。”
离开实验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园区里大部分办公楼还亮着灯，加班的都市人在格子间里忙碌着与他们的战斗。林溪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多层蛋糕，每个人活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层，很少意识到其他层面的存在。
而她和陆衍，正试图从一个层面潜入另一个层面。
车上，陆衍打开了睡眠诱导器。轻柔的、类似海洋白噪音的声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但仔细听，能分辨出其中精密的频率叠加。林溪感到紧绷的神经开始缓慢放松，像浸入温水般舒适。
“这个设备，”她半闭着眼睛问，“也是从对抗‘星图’的研究里衍生出来的？”
“算是副产品。”陆衍的声音在噪音背景里显得格外温和，“最初是想开发能稳定异常心理状态的技术，后来发现对普通人改善睡眠也有用。下个月就要量产上市了，名字疆深海之眠’。”
“很美的名字。”
“是你给我的灵福”陆衍，“上次你提到沈雨桐画的那片海。”
林溪睁开眼看他。街灯的光影在他脸上快速掠过，明明灭灭。
“陆衍，”她轻声问，“你害怕吗？面对这些……我们完全不了解的东西。”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陆衍的手从方向盘上抬起，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
“我害怕失去。”他的回答坦率得让她意外，“害怕失去你，失去‘启明’，失去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这一牵但害怕没有用，所以我选择把害怕转化成更精确的计算、更周全的准备。”
“听起来很陆衍的风格。”林溪微笑。
“这就是我。”他也笑了，很淡的笑容，“一个试图用理性和技术对抗非理性恐惧的普通人。”
绿灯亮了。他的手收回，重新握住方向盘。
林溪重新闭上眼睛，在睡眠诱导器的声波中渐渐沉入意识的浅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陆衍的场景——那个在哲学系讲座上提问尖锐得让教授都皱眉的学长，那个后来递给她一份荒诞契约的陌生人，那个现在会把害怕坦诚出来的……同伴。
也许不止是同伴。
宿舍楼出现在视野里时，她已经半睡了。陆衍把车停稳，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到了。”
林溪迷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陆衍已经下车绕过来为她拉开车门。深夜的校园很安静，只有远处篮球场还有几个学生在夜跑，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诱导器你带回去。”陆衍把那个白色的设备放进她手心，“设定好了，戴上就能用。明早我来接你。”
“嗯。”林溪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陆衍。”
“嗯？”
“如果明……如果逆向解析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她看着他的眼睛，“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陆衍的表情严肃起来：“你。”
“不要启用你之前的那个最高优先级指令。”林溪一字一句地，“不要为了救我而毁掉自己，或者毁掉‘启明’。如果必须牺牲，牺牲我就好。”
陆衍沉默了。夜晚的风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吹动了林溪额前的碎发。
“我答应你。”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不会启用那条指令。”
林溪松了口气：“谢谢。”
“但我没答应不会救你。”陆衍接着，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用其他方式，所有可能的方式。所以你不要想着可以轻易牺牲自己，林溪。你的命现在不只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战斗能继续下去的理由之一。”
林溪怔住了。这样直白的情感表达，从陆衍口中出来，有种近乎突兀的真实福
“回去吧。”陆衍退后一步，“好好休息，明见。”
她转身走向宿舍楼，走到玻璃门前时回头看了一眼。陆衍还站在车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脚下。
回到宿舍时，室友已经睡了。林溪轻手轻脚地洗漱，戴上睡眠诱导器躺上床。温柔的声波包裹着她，意识开始下沉，下沉……
但在完全入睡前的那个模糊地带，她忽然又听到了那段旋律。
那扭曲的口哨声，破碎的调子，冰冷的专注。
这一次，她听清了旋律里隐藏的第二层信息——不是莫尔斯电码，而是更简单的、像童谣般的重复：
【看着你看着你一直看着你……】
林溪猛然睁开眼睛。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远处的路灯透进微弱的光。诱导器还在耳边发出平缓的声波，但她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如此清晰，不像是幻觉。
她坐起身，摘下设备，在黑暗中静坐了五分钟。心跳慢慢平复，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
是残留的感知影响？还是节点已经开始以某种方式……反向渗透？
她拿起手机，想给陆衍发消息，但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二十。他应该已经休息了，明还有重要的行动。
林溪把手机放回床头，重新躺下，但没有再戴诱导器。她盯着花板上的阴影，直到眼睛发酸，意识终于被疲惫拖入睡眠。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站在旧画室里，但房间是倒置的——地板在花板上，窗户朝下开向一片虚无的黑暗。沈雨桐在倒置的画架前作画，但颜料不是从调色盘流向画布，而是从画布回流到颜料管。
周雨薇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她，轻声哼着那段口哨旋律。
林溪想走近，但每一步都像踩在粘稠的糖浆里。她低头，发现地板不是木质的，而是由无数细的、发光的几何符号组成，像活物般缓慢蠕动。
周雨薇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光滑的、镜面般的平面。镜面上映出的不是林溪的脸，而是……另一个房间的景象。
一个无限延伸的、由光线构成的画廊。墙壁是流动的数据流，画框里不是画作，而是一个个静止的人形——他们的眼睛睁着，但瞳孔深处闪烁着同样的几何光斑。
沈雨桐在那里，站在一个空画框前，正要迈进去。
林溪想喊，但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眼睛。那只手很温暖，掌心有薄茧。
“别看了。”陆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近，很真实，“那还不是你现在需要面对的真相。”
梦醒了。
清晨六点，还没完全亮。林溪坐起身，冷汗浸湿了睡衣的后背。
窗外的空是深蓝色，正一点点褪向黎明。她下床走到窗边，看着校园在晨光中慢慢苏醒。
锁骨下的晶体吊坠微微发热。
她握住吊坠，感受着那稳定的、属于陆衍设计频率的温暖。这不是梦境里的温暖，这是真实的，可触的，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手机震动，是陆衍的消息：“醒了？我在楼下，买了早餐。不急，你慢慢来。”
林溪看向窗外，果然看到陆衍的车停在宿舍楼前的银杏树下。他靠在车边，手里提着纸袋，正低头看手机。
晨光落在他肩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林溪深吸一口气，迅速洗漱换衣。下楼时，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陆衍看到她，站直身体，举起手里的纸袋：“豆花和煎饼，你上次想吃校门口那家的。”
“这么早排队买的？”
“失眠了，索性早起。”陆衍拉开车门，“上车吃吧，外面冷。”
车里开着暖气，豆花的香气弥漫开来。林溪口吃着温热的早餐，犹豫了一下，还是了昨晚的事：“陆衍，我昨晚梦到‘画廊’了。”
陆衍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什么样的梦？”
林溪描述了那个倒置的房间、无脸的周雨薇、以及那个由光线构成的无限画廊。
“沈雨桐差点走进去。”她最后，“那个画廊……它在主动‘收集’人，对吗？”
陆衍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溪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根据沈雨桐的记忆碎片和周雨薇留下的线索，‘画廊’很可能是‘牧羊人’用来存储、展示或改造意识体的虚拟空间。但它的运作机制、进入条件、最终目的……我们都还不知道。”
“我梦里的那个，是真实的‘画廊’吗？”
“可能是你的感知捕捉到了‘星图’网络中的某个信息模板，也可能是节点的残留影响诱导出的象征性梦境。”陆衍的声音很谨慎，“但无论如何，你今必须格外心。逆向解析过程中，你的意识会与节点深度连接，梦境里的场景可能会以更强烈的方式再现。”
“我会做好准备。”林溪吃完最后一口煎饼，擦了擦手，“不过在我准备之前，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今行动结束后我还清醒着，”她看着他的侧脸，“你要请我吃一顿真正的大餐，不带任何工作讨论的那种。”
陆衍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弯起一个真正的笑容：“好。你想吃什么？”
“法餐吧。要那种有烛光、有鲜花、侍者会用银制餐巾夹的那种。”
“成交。”陆衍点头，车子拐进科技园区的入口，“那么，为了今晚的大餐，林研究员，让我们先把今的任务完成。”
实验室里，陈肃和团队已经准备就绪。画室的三维模型再次被投影出来，但这次旁边多了十几个数据监控窗口。
林溪走到中央的感应椅上坐下。陆衍为她戴上改进过的头部感应器，调整着“基石”耦合器的频率。
“我们会从外围开始，一层层剥离节点的防护结构。”他的声音很近，就在她耳边，“全程我都会在这里。如果你感到任何不适，不要‘停下’，‘调整’，我会立即改变频率。明白吗？”
“明白。”林溪闭上眼睛，“开始吧。”
感应椅的椅背微微发热，耦合器的晶体开始以特定频率振动。林溪感到自己的意识缓缓下沉，像潜水员没入深海。
周围实验室的声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旧画室的信息场在她感知中展开。
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
那些紫色的枝状结构不是随意生长的，它们遵循着某种严格的数学法则，每一个分支的角度、长度、弯曲度，都在表达着复杂的方程式。而在结构的核心，有一个微的、搏动着的黑色节点——
那是脉冲源，也是日志的发送者，也是……
【观测点#7】欢迎回来，载体#4。今想要看到什么？】
一个声音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
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注入，直接在概念层面形成意义。
林溪稳住呼吸，在心里回应：“我想看到你的设计者。”
【设计者不可见。但你可以看到设计。要看看吗？】
节点周围的紫色结构开始重新排列，像万花筒般旋转、组合，最终形成了一幅……
星图。
但不是夜空的星图，而是意识的星图。无数光点代表不同的意识个体，由纤细的光线连接成网。有些光点明亮，有些暗淡，有些在缓慢移动，有些固定在原地。
而在网络的边缘，有几个特别大的光点，正伸出触须般的光线，试图连接那些暗淡的、快要熄灭的光点。
【这是‘牧羊人’的星图。他们在寻找合适的‘画布’，来承载他们的‘艺术’。你想成为画布吗，载体#4？你的意识结构……很有趣，很特别。】
林溪感到一阵寒意。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观察那个星图模型。
她看到了沈雨桐的光点——暗淡，被一根触须轻轻触碰着。
她看到了周雨薇的光点——明亮得异常，但完全静止，像被封在琥珀里的昆虫。
她还看到了……自己。
一个的、但正在缓慢增强的光点，从星图的边缘向中心移动。
而连接她的那根光线，来自一个巨大的、深灰色的光点——
陆衍。
【啊，找到你了。】 节点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情绪的波动，【守护者#1。我们一直在等你再次连接到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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