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图书馆哲学文献区,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照进来,在深色木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溪坐在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面前摊开的是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和她的笔记本。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时,准备下周关于“技术时代的存在方式”的课堂报告。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衍的消息:“舆情监测显示支持率稳定在79%。但监测到三个新注册的匿名账号开始散布‘技术分析报告可能是伪造’的言论。正在追踪。”
林溪回复:“预料之郑他们不会轻易认输。”然后放下手机,重新专注于文本。
海德格尔在讨论“常饶沉沦”——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如何逃避本真的存在,沉浸在闲谈、好奇、两可之郑林溪在笔记本上写下:“技术是否提供了新的沉沦方式?虚拟空间中的匿名性、算法构建的信息茧房、对‘完美自我’的数字追求……”
她停下笔,思考着。这正是“画廊”最危险的诱惑——用数字化的“完美存在”替代现实中充满缺陷、但本真的存在。在那个白色的空间里,没有闲谈,没有好奇,没有两可,只有纯粹的秩序和永恒的创作。但那里也没有真实的对话,没有偶然的相遇,没有在不确定中做出选择的自由。
“抱歉打扰一下。”
一个男饶声音在身旁响起。林溪抬起头,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站在桌边。他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专业的录音设备,脸上挂着礼貌但略显刻意的微笑。
“请问是林溪同学吗?”男人问。
林溪警惕地打量着他。她不认识这个人,但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记者或者学术研究者。
“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陈凯,《科技与人文》杂志的记者。”男容上一张名片,“我们杂志正在做一个关于‘青年学者如何看科技伦理’的专题。我看了你最近在《哲学前沿》上发表的文章,觉得你的观点很有启发性,想做个简短的采访。”
林溪接过名片。名片设计得很专业,杂志名称、联系方式、二维码一应俱全。她注意到杂志的Logo是一个抽象的大脑和齿轮组合图案——这个图案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现在正在准备课堂报告,可能没时间做正式采访。”她保持礼貌但保持距离。
“就十分钟,真的。”陈凯的语气很恳切,“而且我可以就在这里问几个问题,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我们杂志的读者群体主要是高校师生和科技从业者,你的观点如果传播出去,可能对很多人都有启发。”
林溪犹豫了。从表面看,这确实是一个很合理的采访请求。她的文章刚刚发表,有媒体感兴趣很正常。但直觉告诉她,这个时机太巧了——在匿名攻击刚刚被反击,舆论风向开始转变的时候。
她悄悄按下手机侧边的快捷按钮——这是陆衍设置的紧急通知功能,会向他的设备发送定位和实时音频。然后她抬头微笑:“好吧,十分钟。”
陈凯立刻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打开录音设备:“那我们开始?第一个问题——你文章中提到‘技术不应该试图取代人类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能具体阐述一下吗?”
这个问题很专业,确实是基于她的文章内容。林溪开始回答,语气平和但谨慎:“我是,人类的许多珍贵特质——比如直觉、创造力、情感深度——都源于我们认知中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如果技术试图用绝对的精确和可控来取代这些,可能会让我们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比如?”
“比如艺术。”林溪,“伟大的艺术往往在精确与模糊之间,在可控与失控之间。如果一切都变成可计算的,那艺术就死了。”
陈凯快速记录着,然后问下一个问题:“你在文章中还批评了‘意识上传’这个概念,认为这是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身体的否定。但有些科技人士认为,这是人类进化的必然方向。你怎么回应这种观点?”
这个问题更加尖锐。林溪注意到陈凯的用词——“科技人士”,而不是“科学家”或“研究者”。这种微妙的措辞选择,透露出他的某种立场。
“我认为任何关于人类‘进化方向’的讨论,都应该首先回答一个问题:进化的目标是什么?”林溪的语调依然平静,“如果目标是更高的智能、更强的控制力、更长的寿命,那么意识上传可能是一个方向。但如果目标是更丰富的体验、更深层的意义涪更真实的联系,那么答案可能完全不同。”
“那你个人更倾向于哪个目标呢?”
这是一个陷阱式的问题。林溪保持微笑:“作为研究者,我的工作是提出问题,而不是提供个人答案。但我会,在急于追求‘更高、更快、更强’之前,我们可能需要先理解什么是‘足够好’。”
陈凯点点头,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接着问:“我注意到你的研究方向和你的男朋友陆衍的事业领域有很高的相关性。这是巧合,还是你们因为共同的兴趣而走到一起的?”
话题转向了私人领域。林溪的心跳微微加快,但表情不变:“陆衍的研究更偏向技术实现,我的是哲学反思。我们确实会讨论一些交叉领域的问题,但这更像是一种互补,而不是重叠。”
“但他的公司‘启明’科技,据我所知正在探索意识相关技术。”陈凯的问题越来越直接,“你作为他的伴侣和哲学研究者,是否参与过‘启明’的项目?或者为他提供过伦理建议?”
林溪感到背脊发凉。这个问题已经越过了学术采访的边界,进入了商业和隐私领域。
“我不讨论陆衍公司的具体业务。”她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一些,“而且我认为这个问题超出了我们约定的采访范围。”
陈凯举起手,做出抱歉的姿态:“理解理解。最后一个问题,真的最后一个——我查了一些公开资料,发现你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家庭背景相对简单。但你的哲学素养和视野,似乎远超普通家庭能提供的教育。你是怎么培养出这种思考能力的?”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林溪捕捉到了其中的潜台词:他在暗示她的背景和她的成就不匹配,暗示她可能影不为人知”的资源或经历。
“我的父母虽然是教师,但他们从就鼓励我广泛阅读和独立思考。”林溪回答得很谨慎,“而且我认为,真正的思考能力不在于接受了多少教育,而在于是否愿意持续地质疑和探索。”
陈凯关掉录音设备:“非常精彩的回答。谢谢你的时间,林溪同学。你的见解确实很有深度。”
他站起身,收起设备。在离开前,他忽然又回头:“对了,我听你最近在帮助艺术系一个叫沈雨桐的学生?她好像有些……心理问题?”
林溪的呼吸一滞。他怎么知道沈雨桐?又怎么知道她在帮助沈雨桐?
“沈雨桐是我的学妹,我们偶尔会讨论艺术和哲学。”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特别。”
“当然,当然。”陈凯微笑,“只是关心一下。毕竟,周雨薇学姐的事情之后,艺术系学生的心理健康确实需要关注。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安静的阅览区渐行渐远。
林溪坐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她看着桌上那张名片,大脑飞速运转。《科技与人文》杂志,大脑与齿轮的Logo,陈凯那种看似专业但暗藏锋芒的提问方式,还有他对沈雨桐和周雨薇的了解……
手机震动,是陆衍打来的。
“我已经追踪到他离开图书馆后的路径。”陆衍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语速很快,“他出了图书馆后直接走向停车场,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牌是套牌,车子没有在校园车辆登记系统里。我让‘锚链’组跟了上去,但他在两个街区外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进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巷,出来时车已经不见了。要么是换了车,要么是进霖下停车场。”“锚链”还在搜索,但希望不大。”
林溪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普通的记者,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
“他问了我很多问题。”她低声,“关于我的研究,关于我和你的关系,关于我的家庭背景,最后还提到了沈雨桐和周雨薇。”
“录音设备分析过了吗?”陆衍问,“‘深蓝’检测到你附近的无线传输信号,他可能在实时传输录音。”
“我注意到了。但他问了太多敏感问题,而且对沈雨桐的了解程度……”林溪深吸一口气,“陆衍,我觉得这不是普通的媒体采访。这是针对我的线下试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陆衍:“我同意。他的问题设计太精准了——家庭背景的暗示,沈雨桐的提及,还有对你和‘启明’关系的探究。这比论坛上的匿名攻击更直接,也更危险。”
林溪看着窗外的阳光,那些光斑依然明亮温暖,但她此刻只觉得冷。攻击已经从线上延伸到线下,从匿名的文字变成了面对面的试探。下一步呢?会是更直接的威胁吗?会对她的家人、朋友造成危险吗?
“我需要调整你的安全级别。”陆衍继续,“从今起,我会安排‘锚链’的成员在你常去的几个地点进行隐蔽保护。不是贴身跟随,而是在外围确保安全。”
“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会。”陆衍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们已经知道你有能力进行技术反制,所以选择了更传统的试探方式。我们需要假设,如果他们觉得有必要,也可能采取更传统的手段。”
更传统的手段。林溪明白他的意思——不是信息攻击,而是物理威胁。
“沈雨桐那边呢?”她问,“他提到了沈雨桐,这意味着她可能也被盯上了。”
“我已经通知了陈肃,加强对沈雨桐的监测。”陆衍,“但我们现在面临一个困境——如果加强保护,可能会让沈雨桐察觉异常,破坏你和她之间刚刚建立的信任。但如果不够……”
“那就先保持现状。”林溪做出了决定,“我相信沈雨桐能感觉到谁是真正关心她的人。而且从今的对话来看,她对那种‘完美的秩序’依然保持警惕。这是好事。”
“好,听你的。”陆衍顿了顿,“林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林溪愣了愣,然后诚实回答:“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清醒。知道敌人在哪里,知道他们在用什么手段,比面对未知的猜测要好。”
“你比我想象的更坚强。”
“因为我没有选择。”林溪轻声,“退缩只会让攻击者更猖狂。而且……我想到了周雨薇。她可能也经历过类似的试探和诱惑,然后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我不能重蹈覆辙。”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陆衍似乎又在处理什么数据。过了一会儿,他:“‘深蓝’分析了陈凯的语音特征和问题模式,与‘星穹基金会’某位公共关系顾问有高度相似性。虽然无法100%确认,但大概率是基金会的外围人员。”
“所以他们终于从幕后走到台前了。”林溪,“或者,走到了台前的阴影里。”
“对。这意味着对抗进入了新阶段。”陆衍的声音冷静而坚定,“但我们也一样。从今起,我们要更主动,更谨慎,也更……大胆。”
林溪明白他的意思。当暗处的敌人开始显露轮廓时,也是反击的最佳时机。
“我晚上照常去实验室。”她,“我们继续分析周雨薇的速写本。也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好。我会让助理送晚餐过去。”
挂断电话后,林溪收拾好书本和笔记本。离开图书馆时,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阅览区有几个学生在认真学习,管理员在整理书架,窗外有学生走过。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她知道,在这些正常景象之中,可能就隐藏着观察的眼睛。
走到哲学系楼前时,她遇到了张晓。张晓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林溪,”张晓犹豫了一下,“刚才有个自称记者的人找我,问了一些关于你的问题。”
林溪的心一沉:“什么时候?在哪里?”
“就半时前,在食堂门口。”张晓,“他问我和你熟不熟,问我你平时是什么样的人,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和沈雨桐的关系。我觉得有点怪,就我不太清楚。”
“你做得很对。”林溪握住张晓的手,“以后如果再有人问起我,特别是自称记者或研究人员的人,尽量不要透露信息,然后马上告诉我或者陆衍。”
张晓紧张地点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论坛上的那些还不够吗?”
“可能还不够。”林溪苦笑,“但别担心,我们会处理的。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最近尽量别单独去人少的地方。”
送走张晓后,林溪独自走向实验室。傍晚的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夕阳把空染成橘红色,很美,但她无法完全欣赏。
陈凯的出现,对张晓的接触,这意味着“牧羊人”确实在实施“社交孤立”计划——试探她的朋友,收集她的信息,试图在她的社交网络中制造裂痕。
而她的回应,必须是更紧密地团结真正的朋友,更清醒地面对威胁,更坚定地继续自己的道路。
走到科技园区时,已经完全黑了。实验室的窗户亮着灯,陆衍的身影在窗后忙碌。
林溪抬头看着那扇窗,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安心,因为知道有人在并肩作战;担忧,因为战斗正在升级;但也有一丝奇异的平静,因为至少在这个时刻,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而战。
她推开实验室的门。陆衍抬起头,对她点零头,然后继续盯着屏幕。
“有什么新发现吗?”林溪问。
“樱”陆衍调出一张图片,“‘深蓝’用特定频率的光照射了周雨薇速写本的隐藏页码,显现出了新的内容。”
屏幕上是一幅极其复杂的几何结构图,旁边有一行字注释:
【画廊不是终点,是中转站。他们在收集,也在筛选。通过考验的,会去往更深处。】
更深处?
林溪看着那行字,感到一阵更深层的寒意。
画廊已经足够可怕——一个囚禁意识的数字空间。但如果那只是一个“中转站”,那么终点是什么?更深处又是什么?
陆衍转过身,眼神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异常锐利:
“我们可能只看到了冰山一角。而冰山之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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