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刺破沪西码头的薄雾,碎金似的光粒落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映出搬运工们匆忙的影子。铁轮车碾过石板的接缝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混着搬运工们“嘿哟嘿哟”的号子,在码头上空荡开。海风裹着咸腥气,卷着街口早点摊刚出锅的油条香味、炸糕的甜香,还有麻袋里白糖的丝丝甜腻,在空气里酿出一股热腾腾的烟火气。码头上的龙旗垂着,旗角偶尔被风撩起,露出金线绣的龙鳞,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林虎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光着膀子靠在龙旗杆下。古铜色的肌肉上还留着昨试练龙纹时的淡淡红痕,顺着肩胛的线条蜿蜒,像一道没褪尽的烙印。他眯着眼,看着帮众们指挥着搬运工卸货,时不时扯着嗓子喊两句:“心脚下的青苔!别摔了货!”“轻点儿放!那是白糖,潮了就不值钱了!”自从五龙会立了规矩,码头上再也没有青蛇帮时期的欺压盘剥,工人们的工钱涨了三成,还能歇晌喝碗热茶,脸上都多了几分活气,干活也格外卖力。
“虎哥!”一个年轻的搬运工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额前的碎发黏在脑门上,手里攥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油纸都被焐得发软,“刚在街口买的,您垫垫肚子。”
林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接过包子塞到嘴里,烫得他龇了龇牙,含糊不清地:“谢了啊,子。好好干,月底给你涨工钱。”
那工人眼睛一亮,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连声道谢,转身又扎进了忙碌的人群里,扛麻袋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三道流里流气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码头入口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留着八字胡,穿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领口敞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粗金链子,手里把玩着一把弹簧刀,刀刃一开一合,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他身后的两个混混,歪戴着帽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脚踝上的刺青,三人腰间都别着龙兴社的黑色令牌,令牌上的黑龙图案,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八字胡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空麻袋,麻袋滚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闷响。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尖细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都给老子停下!这码头现在归谁管啊?过路费交了吗?”
搬运工们吓得纷纷停了手,手里的麻袋悬在半空,怯生生地往后缩,眼神里满是惊惧。林虎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把没吃完的半个包子往旁边一扔,包子砸在石板上,滚出老远。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皮鞋踩在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响,身后跟着两个五龙会的帮众,腰杆挺得笔直。
“瞎了你的狗眼?”林虎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盯着八字胡,古铜色的胸膛微微起伏,“沪西码头现在是五龙会的地盘,规矩早就立了——只收合理管理费,没有过路费这一。”
八字胡上下打量了林虎一番,目光扫过他腕间若隐若现的龙纹,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什么狗屁五龙会?老子只认龙兴社!今这过路费,你们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着,他身后的两个混混就像两条饿狼似的,嗷呜一声冲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抢一个搬运工肩上的麻袋。那工人吓得惊呼一声,手一抖,麻袋“啪”地掉在地上,袋口裂开一道口子,雪白的白糖像瀑布似的涌了出来,落在石板上,沾了露水,瞬间凝成一片亮晶晶的白。
“操你妈的!”林虎怒喝一声,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颤。他抬手就攥住了一个混混的手腕,指节用力,骨头发出“咯吱”的声响。那混混疼得嗷嗷直叫,脸白得像纸,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另一个混混见状,挥着拳头就朝林虎脸上砸来,拳风带着一股汗臭味。林虎侧身躲开,抬腿就是一记凌厉的鞭腿,正踹在那混混的肚子上。那混混像个破麻袋似的,被踹出去两米远,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半爬不起来。
八字胡见状,脸色大变,掏出弹簧刀就朝林虎刺来,刀刃闪着寒光。林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八字胡疼得惨叫一声,弹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刀刃插进石板的缝隙里,颤巍巍地抖着。林虎抬脚踩住八字胡的后背,鞋底碾过他的肩胛骨,把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冷声道:“龙兴社的人是吧?回去告诉你们雷哥,沪西码头不是他想来就来,想闹就闹的地方!”
八字胡被踩得龇牙咧嘴,脸贴在沾着白糖的石板上,甜腻的味道呛得他直咳嗽,却还在嘴硬:“你敢动我?雷哥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带人踏平你们五龙会!”
“老子今就动你了,怎么着?”林虎加重了脚下的力道,转头冲身后的帮众喊,“按规矩来!每人赏二十棍,赶出码头!别打残了,留着他们给雷哥带话!”
帮众们立刻上前,揪着三个混混的后领,把他们拖到旁边的空地上。木棍扬起,落在混混们的屁股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混混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码头上回荡,让周围的搬运工们都屏住了呼吸,手里的工具攥得死紧,却没人敢上前求情。
就在这时,林凡尘和陈启然正好从仓库里走出来。林凡尘穿着件玄色长衫,袖口挽着,露出腕间淡红色的龙纹。陈启然怀里抱着一本《龙纹手记》,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镜片反射着晨光。看到这一幕,陈启然推了推眼镜,低声道:“虎子这脾气,还是这么火爆。二十棍下去,这几个混混怕是得躺三。”
林凡尘看着被按在地上挨打的混混,又看了看旁边撒了一地的白糖,眉头微微蹙起。那雪白的糖粒沾着泥土,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子,看着让人心疼。他走上前,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虎子,停手。”
林虎听到声音,松开了脚,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哥,你来得正好!这几个龙兴社的杂碎,敢来咱们码头闹事,不给点教训,他们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八字胡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沾着白糖和泥土,活像个丑。他恶狠狠地瞪着林凡尘,眼神里满是怨毒:“你就是五龙会的老大林凡尘?有种就杀了老子!别在这儿装模作样!”
林凡尘没理他,蹲下身,看着那个掉了白糖的搬运工。那工韧着头,双手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嘴里嗫嚅着:“林老大,是我没看好麻袋……”
“不怪你。”林凡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损失多少,记在五龙会的账上,待会儿去后勤组领钱。不够的话,我补。”
那工人连忙摆手,眼眶都红了:“不用不用,林老大,这点事不算啥!俺们能扛!”
“算。”林凡尘的声音沉了几分,目光扫过周围的搬运工,“咱们立规矩,就是要护着自己人。你受了委屈,五龙会不能不管。今你丢了白糖,我给你补上;明有人敢动你们的工钱,我替你们出头。”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淌过搬运工们的心头。人群里,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掌声越来越响,震得码头上的龙旗都微微颤动。
完,林凡尘站起身,看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三个混混,冷冷道:“滚。告诉雷哥,想找麻烦,就光明正大地来。耍这种伎俩,丢人现眼。”
八字胡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捡起地上的弹簧刀,狼狈不堪地逃出了码头。跑出去老远,还能听到八字胡气急败坏的骂声。
林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打了胜仗的豹子。却被林凡尘瞪了一眼:“下次别下手这么重,按帮规来,点到为止就校咱们是立规矩的,不是逞凶的。”
“知道了哥。”林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耳朵尖都红了。
陈启然走上前,推了推眼镜,看着地上的狼藉,沉吟道:“这肯定是雷哥派来试探的。他想看看咱们五龙会的反应,看看咱们的规矩到底硬不硬,看看咱们护不护得住码头的人。”
林凡尘点零头,目光扫过码头上的工人们。他们的脸上,满是敬佩和信服。他沉声道:“试探也好,挑衅也罢。只要咱们守着规矩,护着百姓,就没人能动摇咱们在沪西的根基。”
话音刚落,那个掉了白糖的搬运工突然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用粗布手帕包着的东西,手帕被攥得皱巴巴的。他把东西递到林凡尘面前,声音有些哽咽:“林老大,这是俺家自己腌的咸菜,不值钱,你尝尝。俺们都知道,你是真心为俺们好。”
林凡尘愣了一下,随即接过手帕。粗糙的布料蹭着掌心,带着一股阳光的温度。他打开手帕,里面是几块油亮亮的咸菜,还透着一股蒜香。他笑着:“多谢了。中午就着粥吃,肯定香。”
那工人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黄牙,转身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郑扛麻袋的号子声,再次在码头上响了起来,比之前更响亮,更有力。
阳光渐渐升高,洒在码头上,把石板路照得暖洋洋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金线绣的龙,仿佛活了过来,在晨光里昂首摆尾。林虎看着林凡尘手里的咸菜,咧嘴一笑:“哥,你看,这就是民心。”
林凡尘握紧了手里的手帕,掌心传来粗糙的布料触感,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抬头望向码头外的江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艘挂着龙兴社黑色旗帜的货船,正缓缓驶过。
船舷上,立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身形挺拔,指尖夹着一支雪茄,烟雾在晨光里袅袅散开,模糊了他大半张脸。唯独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的寒刃,正死死地盯着沪西码头,盯着那面猎猎作响的龙旗,盯着林凡尘的方向。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雪茄烟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戾的弧度,像是在掂量着什么猎物。直到货船驶出老远,那道冰冷的目光,还像针一样,扎在码头的空气里。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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