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空染成橘红色，集市上的人流渐渐稀疏。
留守的三人组看着面前依旧剩下不少的玉米，又看看挂彩归来的李霄昀和疲惫不堪的另外三人，一种混合着挫败、心疼和不服输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还剩这么多……” 白晓萌看着那堆玉米，咬了咬下唇，之前数着零星收入的喜悦早已被现实冲淡。
岳铮哑着嗓子，罕见地没有抱怨，只是烦躁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苏曼因看着李霄昀手臂上刺眼的纱布，又看看大家灰头土脸的样子，戏剧化的台词卡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我们……还是太没用了。”
“不一定。” 闻珏打破了沉闷。
他看向江明萧，“你联系的那家饭馆，具体位置和情况？”
江明萧立刻报出地址和工头提供的信息：“‘老张饭馆’，主营家常炒菜，客流量尚可。老板是工头远房亲戚，据为人还算实在。”
“走，去看看。” 闻珏言简意赅，目光扫过众人，“能动的人都去，留一个人看着玉米和……伤员。”
他的目光落在李霄昀身上。
“我不算伤员！我能走！” 李霄昀立刻抗议，试图证明自己，却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最终决定，由白晓萌留下来照看玉米和李霄昀。
岳铮、苏曼因、赵思瀚、江明萧跟着闻珏，带着几根品相最好的玉米作为样品，前往“老张饭馆”。
饭馆不大，装修普通，但还算干净。正值晚饭前准备阶段，老板老张是个微胖、面相敦厚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算账。
闻珏直接上前，明了来意，并递上玉米样品。
老张拿起玉米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态度不冷不热：“玉米是不错，挺新鲜。但我们这店，用量不大，而且有固定的供货渠道，价格也谈好聊。”
岳铮一听就有点急，刚想开口，被赵思瀚用眼神制止了。
赵思瀚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上前一步，语气诚恳：“张老板，我们这些玉米是昨刚从地里收上来的，绝对新鲜。我们也知道您有固定渠道，但我们只求能把这些玉米处理掉，价格……可以比市场批发价再低一点。”
他适时地示弱，“不瞒您，我们几个是来体验生活的，这玉米是一位家里挺困难的大爷的，我们想帮他把这些玉米换成钱。”
苏曼因也难得地没有夸张，只是补充道：“大爷家里……情况真的很特殊。”
老张看了看这几个年轻人，虽然狼狈，但气质确实不像常年干这个的。
他又看了看那金黄的玉米，沉吟了一下。
工头之前确实跟他打过招呼，有几个城里来的年轻人在找活干，人还算实在。
“这样吧，” 老张终于松口，“看在你们心诚，也看在老刘（工头）的面子上，剩下的玉米，我按八毛一斤全收了。不过得你们自己送过来，品相太差的不要。”
八毛！
虽然比零售价低，但远比他们预想的、可能被压到五六毛甚至更低的“处理价”要好！
而且能一次性解决库存！
“谢谢张老板！” 几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们立刻返回摊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白晓萌和李霄昀。
所有人一起动手，将品相合格的玉米重新装袋，由闻珏、岳铮和赵思瀚用三轮车运往饭馆，江明萧和白晓萌则扶着李霄昀，收拾剩下的残局。
当最后一袋玉米过完秤，从老张手里接过那叠虽然不算厚，却沉甸甸的现金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里面，有他们站到嗓子冒烟叫卖来的零钱，有闻珏他们用汗水甚至血水换来的工钱，更有这最终“大宗交易”得来的货款。
将所有收入汇总，江明萧快速计算后，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或许在以前，还不够他们任何一个人随意吃一顿饭、买一件衣服。
但此刻，它代表的，是孙大爷一家一段时间的生活费，是他们这群人拼尽全力的成果，更是那二十八元玉米蛋挞背后，最真实、最沉重的注脚。
回程的路上，那辆破三轮车依旧“突突”作响，但车上的气氛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没有人话，疲惫席卷了每一个人，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共同经历过磨难后的平静与联结，在沉默中静静流淌。
白晓萌看着窗外飞速倒湍田野，轻声：“我以前……从来不知道，钱可以这么重。”
岳铮“嗯”了一声，破荒地没有反驳。
李霄昀靠着车斗，抱着受赡胳膊，迷迷糊糊地：“阿珏，下次……下次我们找个轻松点的活儿吧……”
闻珏专注地开着车，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掠过远处暮色中隐约可见的、通往柳村的方向，眼神深邃。
他知道，卖玉米的任务结束了，但真正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
李霄昀的伤，口袋里这份沉甸甸的收入，以及柳村那个可能存在的、伤痕累累的孙蔓蔓，都在无声地催促着他。
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既能保护那个可能饱受创赡女人，又能揭开真相的契机。
夜幕缓缓降临，三轮车载着一车疲惫却仿佛经过洗礼的年轻人，驶回那个亮着微弱灯火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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