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哗哗流淌,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花。
堂屋里,麻袋堆在角落,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和植物根茎的气息。
杨时军蹲在离人群最远的门边,背对着大家,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在喘息,还是在压抑别的什么情绪。
那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廉价西装下摆沾满了泥水,看上去有些狼狈。
刚才他那番利落抢收花生的举动,像一道短暂的闪电,划破了笼罩院的沉重阴霾,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的可能。
李霄昀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岳铮,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岳哥,你看到没?他刚才……简直像换了个人!”
岳铮目光依旧锁定在杨时军背上,嗯了一声,眼神里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然戒备,多了些复杂的审视。
他看得出来,那种熟练是装不出来的,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闻珏默默递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给杨昕雅,示意她拿给哥哥。
杨昕雅接过毛巾,眼眶还是红的,但眼神里燃起了新的光亮。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杨时军身边,轻轻将毛巾放在他手边,低声道:“哥,擦擦吧,别着凉了。”
杨时军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碰那条毛巾。
赵思瀚和江明萧低声交换着意见。
“这是一个突破口,”江明萧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分析的光,“熟悉的劳动场景可以激活他大脑中未被洗脑程序完全覆盖的原始记忆和情感回路。这比单纯的语言对抗有效。”
赵思瀚点头:“看来,让他参与劳作,不仅仅是看管,更是治疗。”
这时,杨奶奶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姜汤走了过来,脚步比平时更蹒跚些。
她没有先递给孙子,而是走到了闻珏、赵思瀚他们面前,声音沙哑却充满感激:“娃娃们,辛苦你们了……快,都喝点姜汤驱驱寒。”
她一个个递过去,最后才端着一碗,走到杨时军旁边。
“军,”奶奶的声音很轻,带着心翼翼的期盼,“喝点热的,啊?”
杨时军依旧蹲着,没动。
空气似乎又要凝滞。
突然,坐在凳子上晃着腿的石头,吸了吸鼻子,用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像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对着杨时军的背影:“哥,你收花生好快呀!比岳铮哥哥快多了!过两你和我们去挖红薯好不好?你一定比岳铮哥哥快好多好多!”
童言无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一直沉默的杨时军肩膀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应关于“岳铮哥哥”的比较,但“挖红薯”这个词,显然触动了他另一根神经。那是比花生更根植于他童年和少年时代的记忆,是这片土地赋予他最深刻的烙印之一。
雨声渐,转为淅淅沥沥。
赵思蔚一直安静地靠在墙边,观察着这一牵
他看到杨时军紧绷的背部线条似乎有瞬间的松弛,看到奶奶因石头的话而流露出的一丝微弱希望。
他忽然低声对身边的赵思瀚:“也许……不需要刻意‘安排’他做什么。”
赵思瀚立刻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刻意的安排会激起防御,而不经意的、融入日常的劳作邀请,或许更能瓦解心防。
“好了,雨快停了,衣服湿了就快去换了。”闻珏适时开口,打破了微妙的寂静,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仿佛刚才那激动人心的抢收只是一段插曲。
“等下,霄昀,检查一下楼顶还有没有遗漏的花生。岳铮,柴火有点潮了,得搬些到灶边烘着。晓萌,曼因,晚上我们吃什么?”
他自然而然地分配着雨后的日常任务,将所有饶注意力从杨时军身上引开,也让刚才那略显紧张和期待的氛围缓和下来。
生活总要继续,而治愈,或许就藏在这日复一日的、真实的烟火气里。
杨时军依旧蹲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杨时军!衣服快换了。”岳铮拿了见干净的衣服给他,杨时军回来没带衣服,只能他们都匀一匀。
可惜对比杨时军瘦的身材,他们都过于“壮实”了,所以就从相对瘦弱的赵思蔚那里拿了件。
杨时军拽着自己的廉价西装,宁死不从,“导师这是身份的象征,不能脱。”
“……别逼我抽你。”岳铮忍无可忍拽着他的手臂就拉到房间去。
雨后的山村空气清新,但院里的气氛却因为两辆驶入村口的警车而再度紧绷起来,知道警方要来调查,节目组就把所有摄像机位关闭了。
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位民警。
年长的警官姓石,面容敦厚,眼神却十分锐利;年轻的警官是张,拿着记录本,神情严肃。
他们先和闻珏、赵思瀚等简单了解了情况,然后重点与杨昕雅进行了交谈,仔细记录下她所知的一切关于那个传销组织的信息,包括哥哥被骗的大致时间、地点,以及他们先探访的那位冒险送他出来的朋友提供的有限线索。
“我们根据你们提供的信息,以及之前掌握的零星线索,初步锁定了那个传销窝点可能藏匿的区域。杨时军同志的朋友很勇敢,他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王警官道,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随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始终蹲在堂屋角落,对警察到来显得异常警惕和抗拒的杨时军身上。
“时军同志,我们想跟你聊聊,了解一下情况,可以吗?”王警官走过去,没有靠得太近,语气尽量平和。
杨时军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敌意,声音尖利:“你们是谁?是不是导师派来考验我的?我告诉你,我对我事业忠诚!别想套我话!”
他又开始重复那套“事业”、“蓝图”的辞,情绪激动起来。
岳铮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杨奶奶和石头前面,眉头紧锁。
王警官经验丰富,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强行靠近,只是静静地听着,等杨时军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才继续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我们不是你的‘导师’派来的。我们是警察,是来帮助你的。你的朋友,那个冒险送你出来的伙子,他很担心你。”
听到“朋友”两个字,杨时军喋喋不休的话语卡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随即又被更强的防御心理覆盖:“他……他是意志不坚定!他被困难吓倒了!他不懂我们事业的伟大!”
“伟大的事业,不会让参与者连家都不敢回,连亲人都不敢认。”王警官的声音沉了几分,目光如炬地盯着杨时军,“你看看你奶奶,看看你妹妹,看看石头,他们因为你,成了什么样子?”
杨时军顺着王警官的视线,看到了奶奶通红的眼眶,妹妹强忍的泪水,和石头害怕又依赖地抓着奶奶衣角的样子。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想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得更深。
年轻的张警官补充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那个组织涉嫌非法拘禁、诈骗和精神控制。你口中的‘导师’,正在利用你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行违法犯罪之实。你现在回头,是在救自己,也是在帮助其他可能被骗的人。”
江明萧适时地将自己整理的关于传销精神控制机制的资料摘要递给了王警官,低声道:“警官,这是相关的一些心理学分析,或许对你们与他沟通有帮助。”
王警官接过,点零头表示感谢。
闻珏则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王警官,如果我们能劝他配合,指认窝点或者提供更多内部信息,他和他的朋友,在法律上会如何处理?”
王警官明确回答:“他们是受害者。只要积极配合我们调查,揭发犯罪团伙,他们不会承担责任,相反,我们会尽力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并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包括心理疏导。”
这番话,闻珏是给杨时军听的,也是给忧心忡忡的杨昕雅和杨奶奶听的。
警方没有强行带走杨时军,在目前他情绪极不稳定的情况下,强行带走可能适得其反。
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叮嘱家属和赵思瀚等人一定要看好杨时军,防止他再次出走或与组织联系,并表示会加紧对窝点的排查,一旦有进展会立刻通知他们。
送走警察,院重新安静下来。
杨时军依旧保持着那个防卫的姿势,但所有人都注意到,在警察提到“家人”和“朋友”时,他身体的僵硬程度有所不同。
赵思蔚看着窗外逐渐放晴的空,轻声对身边的闻珏:“光靠回忆和情感,可能还不够。需要让他亲眼看到,那个‘伟大事业’的真相。”
闻珏颔首:“警方那边的进展是关键。谎言,总会在事实面前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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