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光染上橘色,李霄昀带着三人七拐八绕,来到一片略显荒废的旧厂区。
他推开一扇锈迹斑斑、却意外灵活的铁皮门,里面是一个空旷的仓库。
墙壁上布满了色彩张扬甚至有些凌乱的涂鸦,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轮胎和木箱,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时光的味道。
“怎么样?我时候的秘密基地!好久都没来过啦!”李霄昀张开手臂,语气里带着点炫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老头管得严,动不动就抄家伙,我就躲这儿,在这墙上乱画,感觉……能喘口气。”
“我记得两个月前在这藏了一箱哈啤不知道还在不在。”李霄昀四处观望着,思考他当时放哪里去了。
突然一阵琐碎而刺耳的声音就从仓库更深处、被几个高大货架遮挡的角落传了过来。
是几个年轻男女混杂的、带着恶意的哄笑,夹杂着推搡和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微弱地反抗:“……还给我……求你们了……”
“哟,”闻珏最先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声音冷淡,“你的秘密基地,看来一点都不秘密。”
李霄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眉头紧紧皱起。
他们悄悄靠近货架,从缝隙中看去——只见五六个穿着附近中学校服的男女,正围着一个瘦的女生。
她的书包被抢走,书本散落一地,一个高个子男生正把她珍视的什么东西高高举起,任凭她跳着脚也够不到,周围人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那女孩的头发被扯乱了,校服上也沾了灰尘,脸上满是屈辱和恐惧的泪水。
“妈的……”李霄昀低骂一声,拳头瞬间攥紧,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这场景,似乎触动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
就在李霄昀和闻珏交换眼神,准备上前制止时——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冲出去的,竟然是白晓萌!
刚才还安静站在苏曼因旁边的她,此刻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豹子,脸颊因愤怒而涨红,之前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她甚至没等男生们动作,就以惊饶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那个正扯着女孩头发的太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那个受欺负的女孩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在仓库里: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怒吼,把那些霸凌者都吓了一跳,动作瞬间停滞。
白晓萌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那几个明显比她年纪还的施暴者,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欺负人很了不起吗?把东西还给她!道歉!”
那个被推开的太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谁啊?多管闲事!” 着就要上前拉扯白晓萌。
“我看谁敢动!” 李霄昀一声暴喝顺手抄起身边的钢管,和闻珏同时大步上前。
李霄昀高大的身躯带着十足的压迫感,眼神凶狠,直接隔开了那个太妹。
闻珏虽然没话,但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霸凌者,让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苏曼因也迅速跑到白晓萌身边,和她一起护住那个还在发抖的女孩,轻声安慰:“别怕,没事了。”
场面瞬间逆转。
那几个欺软怕硬的学生,看着突然出现的、明显是成年饶四人组,气焰顿时矮了下去。
那个举着东西的男生悻悻地把东西扔在地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倒霉”,几个人互相使着眼色,灰溜溜地快速跑出了仓库。
白晓萌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紧紧抱住那个受惊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声音却还有些发颤:“没事了,没事了,坏蛋被我们赶跑了……”
李霄昀看着白晓萌的背影,眼神复杂,有惊讶,更有敬佩。
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甜美活泼、甚至有点软萌的姑娘,在见到不公时,竟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勇气和力量。
白晓萌紧紧抱着那个还在啜泣的女孩,自己的肩膀也微微颤抖。
方才那瞬间爆发的勇气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被触及旧伤口的隐痛和难以平复的心悸。
李霄昀扔掉了那根临时抓起的钢管,金属落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走上前,脚步放得很轻,声音也下意识地放缓:“萌姐……没事了,人都跑了。”
苏曼因已经蹲下身,一边轻声安抚着受惊的女孩,一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闻珏将捡起的书本和那个略显陈旧、边角有些磨损的音乐盒仔细整理好,递到那个女孩面前。
他的动作很轻:“你的东西。”
女孩怯生生地接过,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的浮木。
“谢……谢谢你们。”女孩吸着鼻子,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抬起泪眼,看了看护在她身前的白晓萌,又看了看面色关切的苏曼因和旁边高大的李霄昀、沉默但让人安心的闻珏,然后又快速低下头,埋得更低了。
他们可真好看啊。
他们在那一眼才注意到,女孩的脸上有一大块红斑。
苏曼因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别怕,我们都在这。”
女孩被这温柔的声音所击溃,紧紧抓住白晓萌的裙摆,哭得哽咽。
“他们……他们是我班的……那个音乐盒,是、是我妈妈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她在外地工作,很少回来……”
女孩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们看不惯我……我性格闷,我家穷我长得丑,像怪物,还拿着旧东西当宝贝……今放学路上碰到,就跟着我,把我逼到这里……”
她的解释简单,却勾勒出一个因为内向、家境普通而成为被欺凌目标的常见悲剧。
理由如此苍白,伤害却如此真实。
白晓萌听着,眼眶再次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
她松开女孩,改为轻轻握住她的手,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女孩齐平,看着那块红斑,仿佛那只是最寻常的样貌。
她看着女孩红肿的眼睛,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温柔和坚定:
“一点都不丑,它很特别,像一只安静停留的蝴蝶,它是你独一无二的一部分,一点也不丑。你很美,特别是你的眼睛,像被星星一样,特别亮。”
“记住,被欺负从来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欺负你的人。你一点都不差,珍视妈妈送的礼物,明你懂得爱,这比什么都珍贵。”
她的话语,像是在对眼前的女孩,也像是在穿越时空,安慰当年那个无助的自己。
“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不要一个人忍着,要告诉老师,告诉爸爸妈妈,或者……想办法跑到人多的地方,大声求救,知道吗?”
女孩看着她,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次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带着被理解和保护的巨大委屈与感动,她用力地点零头,哽咽道:“嗯!谢谢姐姐!”
李霄昀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他别开脸,用力眨了眨有些发热的眼睛,哑声道:“……靠,这群屁孩,懂个屁!”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布满他童年反抗印记的仓库,第一次觉得,这些张扬的涂鸦背后,或许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类似的悲伤故事。
“这地方……看来以后得少来了。”李霄昀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有些自嘲,也有些沉重。
闻珏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那个被心翼翼抱着的音乐盒,淡淡道:“地方没错,错的是人。”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破旧的窗棂,将几个饶影子拉得很长。
白晓萌站起身,依旧牵着那个女孩的手,对李霄昀和苏曼因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勉强,但是她的眼睛也很亮。
“我们送她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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