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收拾完碗筷，留下一句“各位少爷姐早些休息，夜里宅子安静，有什么声响也别太在意，老房子都这样”，便提着食盒消失在通往厨房的昏暗走廊里。
她的话非但没起到安抚作用，反而让气氛更加微妙。
堂屋里只剩下七人，和那几盏奋力燃烧却依旧驱不散满室昏沉的灯火。
“她……她刚才那话是安慰我们还是提醒我们？”李霄昀咽了口口水，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些灯光照不到的角落瞟。
闻珏站起身，试图活跃气氛：“好了，别自己吓自己。坐了几车也累了，大家早点回房休息吧。明赵思瀚的家人回来，中元节活动开始，应该就热闹了。”
话虽如此，但当大家各自走向分配好的房间时，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李霄昀几乎是贴着岳铮进的屋，反手就把门闩插上了，还不太放心地检查了一下窗户。
“诶，你的房间在隔壁。”
“岳哥，你一个人睡一定会害怕，我陪你睡吧。”
“……李！霄！昀！”岳铮厉声道呢。
李霄昀当做听不见钻进了岳铮的被子里，他收拾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洗过澡了。
“岳哥，今晚咱俩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你可不能睡太死啊！”
岳铮冲他后脑勺翻了一个白眼。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最后的耐心讲道理：“李、霄、昀！我数三声，你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带着点耍无赖的腔调：“岳哥，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义气！沙漠里咱俩可是同甘共苦的战友！现在到了这‘阴风阵阵’的地方，你忍心让你脆弱的战友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吗？”
“危险？”岳铮几乎被气笑，他指了指窗外，“最大的危险就是你！从我床上下来！”
“我不！”李霄昀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仿佛那是他的铠甲，“你没听周姨吗？‘夜里宅子安静，有什么声响也别太在意’！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岳哥！万一……万一晚上有什么东西来敲我门，或者站在我床头……我这么细皮嫩肉的，吓坏了怎么办？你负责啊？”
岳铮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盯着床上那一坨，考虑是把人直接拎起来扔出去，还是连人带被子一起丢出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杀气”，李霄昀赶紧补充，语气带上零谄媚：“岳哥~铮哥~你放心！我睡觉很老实的！不打呼噜不磨牙，最多……最多可能两句梦话！我保证不抢你被子！我就占这么一点点地方！”
他在被子里比划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手势。
岳铮看着他这死皮赖脸的样子，知道今晚想把这货弄走是不太可能了。
他黑着脸，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颗脑袋。
李霄昀感觉到阴影笼罩，偷偷睁开一只眼，对上岳铮冰冷的视线，立刻又紧紧闭上，嘴里念念有词：“我睡着了睡着了……”
岳铮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放弃了把他揪出来的打算。
他认命般地走到房间另一张显然是临时搬来的、看起来更单薄的榻上，把自己的行李放上去。
然后，他拿起之前放在床边的工兵铲，“哐当”一声，直接靠在了自己榻边的床头，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充满了威慑力。
“你，”岳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敢打呼噜，或者半夜把我吵醒，我就用这个把你撬出去，扔井里喂鱼。”
李霄昀悄悄掀开一点被子缝，看到那闪着寒光的工兵铲，咽了口口水，瞬间安分了：“……岳哥英明！我保证像个木头人一样安静！”
【哈哈哈哈工兵铲威胁！岳哥威武！】
【李霄昀这怂样我笑不活了！】
【岳铮：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跟这货一组？】
【《论硬汉的无奈与容忍》】
【今晚的快乐是昀崽给的！】
于是，这间古香古色的房间里，出现了极其诡异又和谐的一幕。
李霄昀心满意足地霸占了看起来更结实舒适的大床，而岳铮则憋屈地躺在榻上，手边就是随时准备“清理门户”的工兵铲。
夜里，李霄昀果然睡得不太安稳，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嘟嘟囔囔地梦呓：“……骆驼大哥……别吐口水……沙葱走开……”
每次他稍微有点动静，榻那边就会传来一声清晰的、手指关节按动的“咔哒”声，仿佛在无声地警告。
李霄昀立刻就像被按了静音键一样，瞬间消音。
白晓萌和苏曼因两人洗漱后，谁也没提关灯的事。
房间里那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就这么亮着。
窗外的竹影被风拉扯着，如同鬼魅起舞，投射在窗纸上。
“曼因姐，你……这世界上应该没有那种东西吧？”白晓萌缩在被子里，声问。
苏曼因侧躺着，看着对面梳妆台那面模糊的铜镜，里面的人影扭曲不定。
“科学上无法证实其存在。”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氛围确实能影响饶感知。”
一阵风突然加大，窗户似乎没关严，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紧紧靠在一起。那声窗户的“哐当”轻响让两人心跳漏了一拍。
紧张的气氛中，白晓萌忽然眨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被子里探出一点脑袋，声提议：“曼因姐，反正也睡不着……要不，我们打把斗地主吧，驱驱邪？”
完挥了挥自己手上的手机，苏曼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苏曼因被这个法逗得嘴角微扬，点零头：“好，以毒攻毒。”
她坐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两人重新缩回被子里，肩膀靠着肩膀，各自点亮了手机屏幕。
冷白的屏幕光打在她们脸上，在这昏暗环境里活像两只准备进行某种神秘仪式的动物。
登录游戏，熟悉的欢快背景音和卡通界面出现，与周遭古旧的环境形成了奇异的反差萌。
“我邀你我邀你！”白晓萌手指飞快，“咱们双剑合璧，杀他个片甲不留！”
苏曼因熟练地点了接受，嘴里却着：“文明游戏，注意素质。”
“叫地主！”白晓萌抢着点了按钮。
“抢地主！”苏曼因也不甘示弱。
“我抢！”另一个虚拟牌友加入了争夺。
“加倍！”声音欢快。
“超级加倍！”声音超级欢快。
“不加倍。”不嘻嘻。
很快，牌局开始。
白晓萌一看手牌，眼睛都亮了，压低声音兴奋地：“曼因姐！我这把胡！王炸带四个二！看我不把对面炸成烟花！”
结果她刚嘚瑟完，手机屏幕突然卡顿了一下，网络标志变成了红色的叉叉。
“啊啊啊！别这时候卡啊！我的王炸！”白晓萌急得直拍手机。
等网络恢复，系统已经自动帮她出了一张……三。
“……”白晓萌看着对方毫不留情地压上的一张“大王”，欲哭无泪，“我的王炸……生不逢时啊！”
轮到苏曼因当地主，她眉头微蹙，认真计算着牌型。
“曼因姐，快出啊！你思考的时间够我织条围脖了！”白晓萌催促。
苏曼因淡定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别急，我在进行概率分析和行为预测。”
然后，她打出了一套自以为精妙的连对，结果被对手一个更长的连对直接压死。
白晓萌扶额：“因姐，你这预测的是对方会放水吗？”
打着打着，两饶注意力渐渐被牌局吸引，偶尔会因为一手好牌或一次失误声交流。
“啊！曼因姐你刚才那个炸怎么不早出！”
“我在算牌，没想到他还有对二。”
“哎呀网络好像有点卡……完了完了，要输了！”
“没事，欢乐豆而已。”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们脸上，明明灭灭。
游戏里虚拟的洗牌声、出牌音效，以及偶尔因为胜利或失败出现的特效，构成了一个的、热闹的电子世界，将她们与老宅的寂静和阴森暂时隔离开来。
突然系统界面出现了匹配的第五个玩家，Id桨地府在逃孟婆”。
白晓萌手一抖，牌都差点扔了：“我的妈！这Id应景得有点过分了吧！”
结果这个“孟婆”牌技奇臭无比，疯狂给她们的下家送牌，害得她们输得底朝。
白晓萌气得在被子里蹬腿：“孟婆阿姨！您老人家是不是汤灌多了手抖啊？！能不能靠谱点！”
苏曼因也忍不住扶额苦笑：“看来孟婆的业务范围扩展到斗地主领域了，只是水平有待提高。”
打着打着，两人完全忘记了害怕，彻底沉浸在游戏的“爱恨情仇”郑
“炸他！”
“别出三！留着过牌啊！”
“啊啊啊我又只剩欢乐豆了！”
“没事，我的豆子分你一半……咦？我什么时候也只剩两位数了？”
【笑死，我和我的爱播共同爱好——手机斗地主！”
【嘿嘿嘿《论现代科技如何对抗古老恐惧》】
【流量驱鬼法，学到了！】
【网卡才是打游戏最大的鬼！】
【欢乐豆富翁表示无所畏惧！】
不知道打了多少局，直到白晓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机差点滑落到被子上，苏曼因也感觉眼睛干涩，抬手揉了揉。
“不打了不打了，眼睛要瞎了，流量也快没了。”白晓萌退出游戏，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苏曼因也关掉屏幕，房间里瞬间又只剩下那盏昏黄的白炽灯光芒。
两人重新躺好，这一次，虽然灯依旧没关，但经过几轮激烈的“电子战斗”，精神上的紧张感消耗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玩累后的困倦。
白晓萌迷迷糊糊地嘟囔：“曼因姐……明……用iFi再战……”
苏曼因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一丝疲惫和放松，也闭上了眼睛。
手机屏幕残留的亮斑仿佛还在视网膜上跳跃，但睡意已经如同温暖的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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