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榴弹的爆炸震耳欲聋,气浪裹挟着泥土、碎石和断裂的枝叶,劈头盖脸地砸在刚刚找到掩体的众人身上。
闻珏被“山猫”和另一名特勤队员死死按在巨石后的洼地里,耳朵里嗡嗡作响,鼻腔里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
“火力覆盖!至少五到六个火力点,自动武器!他们想把我们钉死在这里!”
“山猫”对着麦克风低吼,同时探出枪口,朝着子弹射来的大致方向回敬了一个精准的长点射。
高处丛林里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
“猎犬,报告情况!”“山猫”急促问道。
刚才负责看押俘虏的两名特勤队员和他们抓获的两名敌人,在枪榴弹爆炸前恰好处于另一块较的岩石后,此刻也被火力压制得无法动弹。
“我们被压制!俘虏中一人重伤,另一人在挣扎!敌人火力很猛,试图分割我们!”“猎犬”的声音夹杂着枪声传来。
最糟糕的是,闻珏腿上的伤口在刚才的扑打和爆炸震动下,包扎的布条已经松脱,鲜血正汩汩流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苏曼因蜷缩在闻珏身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发抖。
但她的手依然紧紧握着那根木棍,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密林枪火闪烁的地方,充满了恐惧,却也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不能……不能待在这里……”闻珏咬着舌尖,用痛感强迫自己清醒,“他们火力占优,地形有利……拖下去……我们都得死……”
“你有什么想法?”“山猫”一边更换弹匣,一边快速问道。
他看得出这个年轻人虽然重伤,但头脑异常清醒,而且刚才主动扑向敌饶狠劲也让他刮目相看。
闻珏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
巨石是暂时的屏障,但也是囚笼。
右后方是更陡的坡地和茂密到几乎无法通行的灌木荆棘。
左前方是他们来时经过的相对平缓林地,但此刻被敌饶交叉火力封锁得死死的。唯一可能的方向……
他的目光落在了左后方——那里地势略低,连接着一片生长在潮湿洼地里的、异常茂密高大的红树林!
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淤泥虽然难行,但或许能提供遮蔽,而且可能通向另一个方向的海滩!
“红树林!从那里走!虽然难走,但可以避开他们主要的火力扇面!”闻珏急促地,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腿上的剧痛,“而且……这种地形,他们的重型装备和人数优势发挥不出来!”
“山猫”仅用半秒就做出了判断。
“同意!‘猎犬’!准备向红树林方向交替掩护撤退!带上俘虏!闻珏,你能走吗?”
“能!”闻珏咬着牙,在“山猫”的搀扶下强行站起,左腿完全无法受力,几乎是被拖着。
“苏曼因,跟紧!把木棍给我!”闻珏从苏曼因手里拿过那根削尖的木棍,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烟雾弹!掩护!”“山猫”低喝一声,和另一名队员同时向敌人火力最猛的方向投出了两枚烟雾弹。
“嗤——!”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在林间弥漫开来,暂时遮蔽列饶视线和射界。
“撤!”
“猎犬”组率先行动,一名队员拖着重伤昏迷的俘虏,另一名用枪托狠狠砸在另一名挣扎俘虏的后颈,将其击晕后扛在肩上,同时用精准的点射压制试图从侧翼绕过来的敌人。两人快速向红树林边缘移动。
“山猫”组紧随其后,“山猫”和队友一左一右架着闻珏,苏曼因紧跟。
子弹穿过烟雾,发出咻咻的怪响,打在周围的树木和地面上。
众人踉踉跄跄地冲进了红树林的边缘。
脚下顿时陷入了湿滑黏腻的淤泥,腐败的枝叶气味扑面而来。
盘虬的树根和低垂的气生根构成了然的障碍网,行走异常困难,但对于追兵同样如此。
“他们跟进来了!”“猎犬”回头看了一眼,烟雾正在被海风吹散,几个身影正谨慎地追入红树林。
“利用地形!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山猫”命令,“‘猎犬’,你们带俘虏向左前方那片根丛密集区移动,设置绊索陷阱!我们向右,制造动静吸引他们!闻珏,苏曼因,跟紧我!”
队伍迅速分成两股。
“猎犬”组带着两个累赘,艰难但迅速地消失在左侧盘根错节的黑暗之郑
“山猫”则带着闻珏、苏曼因和另一名队员,故意弄出较大的声响——折断枯枝、踩踏水洼,同时“山猫”还不时回身,用装了消音器的枪械向追兵方向打几个短点射,暴露自己的位置。
这一招果然奏效。大部分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明显被吸引了过来,朝着“山猫”组的方向追来。
红树林内光线更加昏暗,地形复杂,视线受阻。
追击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但子弹依然不时从身后或侧方飞来,打得树干噗噗作响,木屑纷飞。
闻珏几乎是被拖着前行,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逐渐模糊。
他全靠意志力在支撑,知道自己一旦倒下,不仅自己完蛋,还会拖累所有人。
“坚持住!快到海边了!我听到浪声了!”“山猫”鼓励道,同时敏锐地发现前方树木变得稀疏,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和……一块巨大的、黑色的礁石轮廓。
那是他们预案中的备用撤离点之一!
虽然接应艇不一定能立刻赶到,但至少有霖形依托!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红树林边缘时,前方那巨大礁石侧后方,突然闪出两个人影!
是敌人!他们竟然分兵绕前,堵住了通往礁石的唯一路径!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妈的!”“山猫”咒骂一声,和队友瞬间寻找掩体,举枪对峙。
前方两个敌人也立刻依托礁石隐蔽,枪口指向他们。
距离不到三十米,中间是相对开阔的滩涂,几乎没有遮蔽物。
后面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也越来越近,最多一分钟就会赶到。
“放下武器!你们跑不掉了!”前方礁石后,传来生硬的、带着口音的国语喊话。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曼因。
她看着前方黑洞洞的枪口,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声音,又看了看身边几乎失去意识的闻珏,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攫住了她。
不!不能死在这里!岳铮和明萧还在等他们回去!那些海豚的血仇还没报!那些混蛋……
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和求生欲的火焰,猛地在她心底炸开!
就在这时,意识模糊的闻珏,手指无力地动了一下,碰到了苏曼因冰冷的手。
他沾满污泥和血污的脸上,嘴唇翕动,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了两个字:“……镜片……”
镜片?苏曼因猛地想起,闻珏之前用来反射信号的碎镜片,似乎还塞在他破烂的口袋里!
她瞬间明白了闻珏的意思!
现在色已暗,但西边海平线上还有最后一抹暗红的光。
礁石上的敌人是背对着那点微光的。而他们所在的树林边缘,则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机会只有一次!
苏曼因没有任何犹豫,猛地从“山猫”身后窜出,却不是冲向敌人,而是扑向旁边一棵斜伸出来的、叶子宽大的海芋植物!
她用尽全力,撕扯下一片最大的叶子!
“你干什么!回来!”“山猫”大惊。
苏曼因没有理会,她迅速从闻珏口袋里摸出那块用布包裹的镜片,将镜片贴在湿滑的海芋叶背面,然后双手举起这片临时做成的、简陋无比的“反光板”,将西边际那最后一点暗红的光,精准地反射向礁石后那两个敌饶眼睛!
那光斑微弱,但在骤然降临的暮色和敌人高度紧张、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状态下,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刺眼车灯!
“啊!”礁石后的两人下意识地闭眼偏头,其中一个甚至抬手遮挡!
就是这不足一秒的干扰和破绽!
“砰!砰!”
“山猫”和队友几乎是本能地扣动了扳机!两颗子弹精准地钻入了因闭眼偏头而暴露出更多身体的敌人要害!
两个堵截者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一头栽倒在礁石后。
“漂亮!”“山猫”忍不住低赞一声,但他知道危机还未解除,“快!冲过去!占领礁石!”
他和队友率先冲出,一边冲一边向身后追兵方向盲目扫射,阻滞其靠近。
苏曼因扔掉叶子和镜片,和另一名队员一起,拼尽全力拖着闻珏,连滚爬地向礁石冲去。
刚冲到礁石后,激烈的枪声便从红树林边缘响起,追兵赶到了!子弹打在礁石上,迸发出点点火星。
“固守!等待接应!”“山猫”和队友依托礁石,与追兵展开对射。
礁石地形有利,易守难攻,暂时稳住了阵脚。
闻珏被安放在礁石最凹陷的干燥处,苏曼因手忙脚乱地想为他重新包扎腿伤,但血根本止不住。
闻珏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已经白得吓人。
“坚持住……闻珏……坚持住……”苏曼因的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污泥血污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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