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1月的一个寒冷早晨,一辆人力车停在北京大学红楼前。身着长衫的周树人提着皮箱走向校园,门房老张知道这位新聘的文科教授月薪300大洋——相当于今日人民币约12万元,足够买下二十辆人力车。这不是特例,陈独秀任文科学长月薪300大洋,26岁的胡适初聘260大洋,24岁的徐悲鸿担任画法研究会导师月薪也有120大洋。
银元叮当响:民国教授的“价”薪酬
民国初年,北京大学教授薪资结构堪称奢华。1917年北大教授月薪分为280、260、240、220银元四个等级,1919年最高月薪已达400银元,且享受“例假照发”福利——每年四个多月寒暑假期间仍领全额薪水。
这般收入在当时令人咋舌:1920年代北京四口之家月需12银元维持基本生活;警察月薪4-6银元;学教师20-40银元;北大图书馆管理员毛泽东月薪8银元;上海纱厂女工月薪不足10银元。北大教授最低月薪几乎是普通工饶20倍以上。
按购买力折算,1910年代1银元约相当于今人民币400元。这意味着北大教授最低月薪220银元相当于今8.8万元,最高400银元相当于16万元。助教月薪50-100银元也相当于今2-4万元。
高薪非北大独樱清华教授月薪300-400银元;南开240-300银元;东南大学200-300银元。甚至省立高校也不逊色:山西省立大学教授月薪200银元;湖南大学预科教授120-160银元。
知识变现:大师们的“创收”之道
固定薪水只是基础,多种收入来源的组合让大师们过上体面生活。
稿费收入不容觑。鲁迅1927年放弃教职专事写作,年收入超5000银元;胡适稿费千字5-6银元,而当时北京报纸编辑月薪仅10-20银元;徐志摩兼任《晨报副刊》主编月薪200银元;梁启超为商务印书馆撰稿千字20银元,堪称“花板级”稿费。
兼职讲课普遍盛行,谓之“跑局”。鲁迅1920年在教育部本职外,于八所学校兼课,月入超600银元;钱玄同兼三校教授月薪超800银元;吴承仕同时兼任四校教授月入近千银元。
学术出版带来额外收入。顾颉刚《古史辨》版税累计超万银元;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两年再版七次版税可观;即便不太出名的教授,编写教材也能获得稳定版税。
社交演讲同样获利丰厚。名教授每次演讲获10-50银元“车马费”,相当于普通人数月生活费。梁启超巡回演讲收入上千银元;胡适卸任美大使后靠巡回演讲赚取数月生活费用。
银元背后的生活图景
拿着高薪的民国教授们,生活令人艳羡。
居住方面,教授多租赁或购买四合院。鲁迅1924年花800银元买下西三条胡同21号四合院;胡适居住米粮库4号宽敞洋房;陈独秀租住箭杆胡同9号年租金120银元,仅占月薪三分之一。相较之下,北京普通四合院年租金约60-100银元,普通平房月租仅3-5银元。
饮食消费十分滋润。北大教授常光临的八大饭店,一桌鱼翅席12银元相当于工人月薪。教授家多雇有厨子,月薪仅6-8银元。钱玄同日记记载常与朋友下馆子,人均消费1-2银元,而当时北京一碗炸酱面仅5分钱,一斤猪肉1角2分钱。
出行方式上,教授多乘人力车(包月车费10银元)或购买私家车。胡适1930年代拥有雪佛兰轿车;鲁迅购车供许广平使用;林徽因、梁思成夫妇配有专职司机。
文化消费是重要开支。鲁迅1928年购书花费2400银元,相当于普通教授半年薪水;听戏是常见消遣,梅兰芳演出包厢价格达20银元;收藏古董字画更是普遍,梁启超收藏的碑帖价值连城。
雇佣仆人是教授家庭标配。鲁迅家雇女工2人、厨子1人;胡适家佣人多达6人;徐志摩陆曼夫妇雇佣14个仆人,而当时仆人月薪仅3-5银元。
学科歧视与海归溢价
教授圈内存在明显的“学科歧视”和“海归溢价”。理工科教授薪资普遍比文科高出10物理系主任颜任光月薪320银元,比中文系主任多出40银元。
洋博士回国起薪300银元,土博士最多250银元。徐志摩剑桥留学归来即获280银元月薪,引得吴宓在日记中抱怨:“摩登少年,竟得如此厚禄!”
薪火相传:高薪背后的理念与争议
民国政府愿给教授高薪,背后有深刻历史逻辑。
晚清以来“教育救国”理念深入人心。政府认为高薪可吸引优秀人才投身教育,避免“人才流失”。蔡元培主持北大时明确提出“厚薪养廉”理念,希望高收入让教授安心学术,不必为生计奔波。
同时,民国初期教授数量稀少,属极度稀缺资源。1920年代全国大学教师不足千人,大学生数量超两万。供需失衡推高了教授“价格”。
此外,社会普遍尊重知识分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传统观念仍在。给予教授高薪符合社会对知识分子的价值认同。
然而高薪制度也引发争议。保守派指责教授薪水过高是“浪费公帑”;媒体批评教授“不务正业”到处兼课;有人计算指出北大教授平均课时费是学教师的100倍以上,极不公平。
更现实的问题是,高薪并非普惠所有教师。讲师、助教待遇相对较低,与教授差距巨大。各校之间、地区之间差异显着——边远地区高校教授薪资远低于京津地区。
银元贬值与教授困境:黄金时代的落幕
1920年代末至1930年代,民国教授的黄金时代逐渐落幕。
银元购买力持续下降。1910年代1银元可买30斤大米,到1930年只能买18斤;教授月薪可买大米从斤降至5000斤,实际收入大幅缩水。
政府拖欠薪水成为常态。1920年代后期,北洋政府财政困难,经常拖欠教师薪资数月甚至半年。鲁迅1926年离开北大的原因之一就是薪水被长期拖欠。各地方军阀控制的高校更经常无法按时发薪。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教授生活水平急剧下降。内迁高校经费紧张,教授实际收入仅为战前十分之一。闻一多在西南联大时刻印卖钱;费孝通靠卖大碗茶补贴家用;朱自清穿着补丁长袍上课——与昔日优渥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战后通货膨胀彻底摧毁教授的经济地位。1946年教授月薪看似高达数十万元法币,实际购买力却不及战前100银元。知识分子不得不变卖藏书、四处兼课维持生计,完全失去往日体面与尊严。
李政道回忆,联大教授饿着肚子做实验,仪器坏了自己修,买不起新书就手抄典籍。胡适1947年当选中央研究院院长后,坚持只领教授级别薪水,在日记中写道:“薪俸之多寡,当与国家共甘苦。”这句话成为当时知识界的座右铭。
结语:薪火与薪金
回望民国教授的高薪时代,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串惊人数字,更是一个社会对知识与教育的价值衡量。那个短暂黄金时代创造了中国现代学术辉煌,也留下“厚薪养廉”的深刻启示。
知识分子的尊严固然不能仅靠金钱维系,但合理物质保障是学术自由与创新的基础。民国教授们的“薪事”告诉我们:当一个社会愿意为知识支付高价时,这个社会离文明也就不远了。
如今谈论民国大师时,我们往往只关注其学问与风骨,却忽略了支撑这些学问与风骨的经济基础。承认知识与经济的这种关联,才是对历史最真实的尊重。那些叮当作响的银元,买来的不仅是教授们的温饱,更是一个民族对文明的诚意投资。
在北大红楼漫步时,仿佛仍能听见银元碰撞的清脆声响,那是知识分子黄金时代的回音,也是一个民族对知识最真诚的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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