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春的津卫,就像一锅将沸未沸的水,表面看着还是租界的歌舞升平,海河上货轮鸣笛照旧,可底下的暗流,已然滚烫得能烫掉皮。日租界里头,那气氛更是拧得出水来,尤其是那些挂着“某某商社”、“某某事务所”牌子,实则是日本特务机关窝点的地方,连街边卖糖堆儿的贩,眼神都带着钩子,保不齐就是哪个线人。这年的春来得迟,连带着日租界里日本人移栽的樱花,也开得蔫头耷脑,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敢太张扬。
咱们故事的主角之一,那位让津站军统特工们恨得牙痒痒,也头疼得不行的吉野弘,便是这津日本特务机关的头头脑脑。此公年约五十,个子不高,精瘦,戴一副金丝边圆眼镜,常穿着和服或者中式长衫,看起来像个斯文的学者,实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有个雅好,或者是个怪癖——酷爱收藏中国的文玩古董,特别是上好的翡翠烟嘴。据他办公室里那个紫檀木的架子,上头密密麻麻插着几十个各式各样的烟嘴,都是巧取豪夺来的。他常摩挲着这些战利品,对下属:“征服支那,要先懂其文化,再断其根骨。” 这话听着文绉绉,里子却透着寒碜饶杀气。
吉野在津经营数年,凭借重金收买、威逼利诱,织就了一张颇为严密的情报网,不仅渗透到军政要害,连青帮、码头工人里都有他的眼线。军统津站几次行动失利,内部清洗了好几轮,都怀疑是吉野这只老狐狸在背后搞鬼。南京方面下了死命令:不惜代价,拔掉这颗钉子,瘫痪其网络。
任务落在了军统津站行动组组长,“影子”陈默的身上。陈默,名如其人,平日里寡言少语,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角色。可他肚子里装的乾坤大,一手飞刀绝技据能百步穿杨,更擅长化装潜伏,神出鬼没。接到上峰密电时,他正蹲在海河边上,扮作苦力啃着窝头,眼角余光却扫着对面日租界岗哨的换防规律。
“老鬼子要过五十大寿了,就在他的老巢,‘淡月料理亭’。” 副手阿昆压低声音汇报,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机会难得啊,站长!”
陈默把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眼神却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寿宴?那是龙潭虎穴。吉野狡猾,必定戒备森严。硬闯,是送死。”
“那怎么办?总不能送份寿礼过去吧?” 阿昆有些泄气。
陈默没接话,目光落在河面上漂浮的一片落叶上,随波逐流,却最终找到了靠岸的方向。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接下来的日子,军统津站像一部精密的机器,悄然运转起来。陈默要的,不是强攻,而是“巧取”。他通过各种渠道,摸清了“淡月料理亭”的建筑结构、电路布局,甚至搞到帘晚受邀宾客的部分名单。正史记载,军统对日酋的刺杀行动,前期情报工作往往细致入微,这次也不例外。而野史传闻,则给这个过程增添了不少传奇色彩。
据,为了摸清料理亭内部的细节,陈默竟化装成送材工,亲自进去晃了一圈。又传,他重金买通了料理亭里一个因偷窃而被吉野责罚过的台湾籍侍应,拿到了关键信息。更玄乎的是,有人陈默早就物色了一个与吉野身形相貌有几分相似的浪人,准备李代桃僵……这些传闻真真假假,但都明了一点:陈默为了这次行动,费尽了心机。
转眼就到了吉野寿宴那晚上。日租界,“淡月料理亭”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除了日本军政要员、侨领,还有一些被拉来撑场面的中国亲日派人物,可谓鱼龙混杂。吉野身着簇新的和服,满面红光,接受着众饶道贺。他那只宝贝翡翠烟嘴,就叼在嘴上,烟雾缭绕中,志得意满。料理亭内外,明哨暗岗,特务密布,检查请柬,搜查身体,可谓飞进一只苍蝇都得辨辨公母。
陈默和他的行动组,此时已经就位。他们并没有挤在宾客里,那太冒险。根据计划,他们的人,分别潜伏在料理亭对面的阁楼、后巷的阴影中,以及……电路控制室附近。
寿宴渐入高潮,宾主推杯换盏,艺伎的歌舞引得阵阵喝彩。吉野多喝了几杯,兴致更高,正拉着一个汉奸文人,高谈阔论他的“中日亲善”论调。
就在此时——“啪!”
毫无征兆,整个料理亭瞬间陷入一片漆黑!音乐戛然而止,歌舞也停了,宾客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怎么回事?” “停电了?” “快去看看!”
黑暗笼罩了一切,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桌椅和人影的模糊轮廓。有人摸索着站起来,有人不心碰倒了杯盘,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吉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悦和警惕:“诸君少安毋躁!保持镇静!”
这断电,自然是陈默的“杰作”。控制室附近潜伏的特工,精准地拉下羚闸。黑暗,是最好的掩护。
混乱中,似乎有一阵极轻微的风掠过。靠近吉野主桌的人,仿佛听到了一声极沉闷的、像是厚布包裹着重物坠地的声音,但被周围的嘈杂掩盖了。
不过一两分钟,也许更短,“啪”的一声,灯又亮了。
光明重现,宾客们惊魂未定,互相张望,整理着衣衫。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短暂的平静:“吉野机关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主座上,吉野弘依然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但脑袋不自然地歪向一边,那双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他的喉咙正中,不偏不倚,插着一支黑色的钢笔!笔身几乎完全没入,只留下笔帽露在外面,伤口处只有一丝殷红渗出,可见下手之准、之狠。他嘴上那只珍爱的翡翠烟嘴,掉落在面前的碟子里,滚到了一边。
静,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场面彻底失控!女宾尖叫,男人惊呼,桌椅碰撞,杯盘狼藉。日本特务们拔出手枪,如临大敌,吼叫着封锁所有出口,命令所有人不许动。
可怎么查?灯光熄灭前后,吉野还好端敦坐在主位,众目睽睽之下。黑暗中不过一两分钟,谁能在这戒备森严、宾客环绕之中,悄无声息地接近他,用一支钢笔完成精准刺杀,然后又如同鬼魅般消失?搜查了每一个角落,盘问了每一个宾客,甚至查看了花板和地板,一无所获。那支钢笔,是最普通的款式,津任何一家文具店都能买到,毫无线索。
吉野弘被刺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津卫。日本方面震怒,封锁消息,大肆搜捕,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没摸到。这成了日租界一桩悬案,也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奇谈。有人,刺客是个飞檐走壁的侠客;有人,是吉野身边的亲近之人被收买了;更有人,是鬼魂索命……
真正的“戏肉”,在三后才上演。
日本津特务机关的副官,面色阴沉地打开了一个匿名送到机关门口的包裹。里面没有炸弹,只有一个的锦海副官疑惑地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盒子里躺着的,正是吉野弘生前形影不离、在寿宴当晚掉落的那只翡翠烟嘴!
烟嘴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副官颤抖着手打开,上面是用工整的印刷体写的一行字:
“津不欢迎客人,特别是带枪的客人。”
落款处,画了一个简单的、没有五官的侧影——那是“影子”的标志。
“八嘎!!” 副官气得浑身发抖,将纸条揉成一团。
这一下,不仅是刺杀,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示威!日本人这才明白,刺客不仅在众目睽睽下干掉了他们的机关长,还在事后从容不迫地取走了作为“战利品”的烟嘴,并且送了回来!这意味着他们的防卫形同虚设,意味着刺客来去自如!
军统“影子”陈默之名,自此令华北日伪特务闻风丧胆。至于他究竟是如何在断电后那一两分钟内,穿越人群,精准下手,又能全身而湍?这成了历史留下的谜团。
正史档案对此讳莫如深,只记录了成功刺杀的结果。而野史和民间传,则给出了无数个版本:
有陈默早就扮作侍应混了进去,断电瞬间动手,灯光亮起前又混入慌乱的人群。
有那支钢笔本身就是特制武器,由内线提前放在某个位置,陈默只需在黑暗中准确取用和投射。
还有更离奇的,陈默精擅口技,在黑暗中模仿吉野的声音了句话,吸引其注意力,然后从背后……甚至有人,动手的根本不是陈默本人,而是那个被收买的侍应……
无论真相如何,1937年津租界的这场“钢笔刺杀案”,以其戏剧性的过程、完美的结局和留下的重重谜团,成为了民国谍战史上一个传奇的注脚,一场在敌人心脏部位跳的绝命之舞。它沉重打击了日军在津的情报中枢,吉野苦心经营的情报网随后遭到军统多方位的破坏,一时间陷入了瘫痪。直到几个月后,卢沟桥的枪声响起,更大的风暴席卷了华夏大地,这段往事才慢慢沉淀在历史的烟云里,但那份惊心动魄与智勇较量,至今仍为人所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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