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隔着窗户望去，只见老人佝偻的背影在白炽灯下忙碌，时而去灶台颠勺，时而掀开蒸笼，腾起的白雾模糊了玻璃。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回到了儿时的弄堂口，外婆也是这样，在飘着油香的厨房里，把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盛得冒尖。
等着！再加个鸡蛋！老张头的喊声穿透窗户，紧接着传来碗碟碰撞的脆响。
王浩搓了搓手，夜风裹着饭菜香钻进鼻腔，勾得胃里又是一阵翻涌。这顿饭，怕是比集市上任何山珍海味都要来得踏实。
王浩也顾不上客气，接过碗就埋头扒拉起来。面条吸饱了汤汁，每一口都带着浓郁的酱香，煎蛋煎得外焦里嫩，咬开时金黄的蛋液流淌出来，混着面条一起咽下，熨帖得让人想叹气。
老张头就坐在对面，手里端着空碗，嘴角噙着笑看他狼吞虎咽，眼神像极了王浩过世的爷爷，带着点纵容又有点骄傲。
等王浩打着饱嗝放下筷子时，碗底只剩最后几滴汤汁。老张头这才收起笑容，指了指桌上的竹篮：“赶紧回宿舍吧，我也要收拾了。”
王浩想帮忙收拾碗筷，却被老人挥手赶开：“去去去，这点活儿还能难倒我？”
拎着沉甸甸的竹篮往宿舍走，夜风吹散了满身的饭香。刚推开房门，王毅锋和阿鬼就像两颗炮弹似的冲过来。
“浩哥你可算回来了！”阿鬼盯着他手里的竹篮，“今跑哪儿去了？想叫你吃饭也找不到人。”
王浩把竹篮往桌上一放，掀开盖布露出里面的蜡染布、银铃铛和雕花竹筒：“就在附近集市转了转，给你们带零玩意儿。”
他拿起那块深紫色的蜡染布晃了晃，“阿鬼，这布料给你擦刀正好，防刮又吸油。”又把银铃铛递给王毅锋，“王哥，这铃铛给你侄女，声儿脆。”
阿鬼摸着布料上的龟裂纹理，突然抬头：“浩哥，你……”话没完就被王浩打断：“知道你担心什么，”
他拍了拍两人肩膀，“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的，我心里有数。”
阿鬼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目光飞快地在王浩和王毅锋之间来回游走，咬了咬嘴唇，还是鼓起勇气道：“浩哥，今早上王哥知道了我要跟你一起行动，他也要跟着我们一起，所以你看……”着，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眼神中满是忐忑。
王浩听到这话，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沉默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低下头，沉思着。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月光下，三饶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在地面上。
王毅锋站在一旁，双手不自觉地搓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浩，期待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松动。
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想些什么，却又强忍着，只是那眼神里的渴望愈发浓烈。
过了好一会儿，王浩缓缓抬起头，看向王毅锋，神色认真：“王哥，你既然知道了阿鬼跟着我一起，也应该知道了他只是在远处看着，所以你……”
王毅锋急切地打断他，向前跨了一步，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又迅速放下，语速很快：“浩，我知道这些阿鬼都跟我讲了，我也可以保证我会一直跟着阿鬼的，绝对不会打乱你的计划的，所以你看…。”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祈求。
王浩看着王毅锋的眼神，那里面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期待，像是一团燃烧的火，他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行吧，到时候我会带着你们一起的。”
王毅锋和阿鬼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阿鬼兴奋地跳了起来，一把搂住王浩的肩膀：“浩哥，太好啦！”
王毅锋也激动得眼眶微红，重重地拍了拍王浩的后背：“浩，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拖你后腿！”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连阿鬼都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那么他的情报肯定是你告诉他的，既然我都答应带上他了，那么王哥你肯定也会要跟着的。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桌上的手工艺品，也照亮了三人沉默的脸。
清晨六点，尖锐的出操哨划破薄雾。王浩在铁架床的吱呀声中翻了个身，身旁阿鬼的床铺早已空了，只留下皱巴巴的军绿色被角。
他伸手抹了把脸，冰凉的清水泼在脸上时，镜子里倒映出两道浓重的黑眼圈——昨夜月光下的对话，像根细针在他心里反复摩挲。
操场上，王浩挑了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扎马步。晨光透过枝叶在他肩头投下斑驳光影，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拉歌声。
当《团结就是力量》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里，他拍了拍裤腿上的草屑，朝着飘来饭香的食堂走去。
浩！这儿！王毅锋挥舞的手臂像面旗，搪瓷碗里的咸菜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阿鬼正往嘴里扒拉着馒头，腮帮子鼓得像只松鼠，见王浩走近，忙不迭咽下食物：浩哥，今可算逮着你了！
昨那竹篮里的雕花竹筒真带劲。
王毅锋用筷子敲了敲碗边，今你就带着我们再去逛逛？我那侄女指定喜欢铃铛，得再买几个样式回去。他话时，腕间的旧表链随着动作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
阿鬼跟着直点头，鼻尖还沾着几粒饭粒：对啊浩哥！你昨儿集市上有会喷火的杂耍艺人？还有能在铜盆里写字的老头？我可听馋了！他眼里闪着光，仿佛那些热闹场景已经在眼前铺开。
王浩夹起一筷子腌萝卜，嘴角终于露出笑意：何止这些？拐角还有个捏糖饶摊子，用糖稀画出的龙能在阳光下转着圈发光。还有个卖竹编的阿婆，编的蚂蚱会蹦跶，比真的还灵。
他着着，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指节无意识叩着桌面，仿佛又看见集市上蒸腾的热气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王浩掏出来时，屏幕上二字刺得他瞳孔微缩。
他将手机翻转着给两人看，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你们先吃。话音未落，人已经快步走向食堂后门。
潮湿的晨风裹挟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王浩倚着褪色的红砖墙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电流杂音，紧接着是帕朗沙哑的轻笑：王哥，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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