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片刻后,苏挽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我们继续沿着石阶向上,步伐比先前更加缓慢。山道蜿蜒,两侧松柏苍翠,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山谷幽静。
“你看那棵树,”苏挽忽然指向不远处一株奇特的松树,“长得好像在行礼。”
那松树主干微微前倾,枝桠舒展,确如躬身迎客。我正待细看,却见树后转出一人。
这是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身着青灰色布袍,长发随意束在脑后,看起来有些邋遢,但眼神澄澈如泉。体态清瘦,却步履轻盈,仿佛不是走在山路上,而是踏着清风来的。
“朋友好眼力。”他朝苏挽微微一笑,声音温润,“这树名为‘迎客松’,在此站立百年,迎送过无数登山人。”
我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将苏挽护在身后。这人出现得太过突然,让我心生警惕。
青衣人似看出我的戒备,并不靠近,只远远站着,目光在我们二人身上流转,最后定格在苏挽脸上。
“姑娘面色不佳,不宜过度劳累。”他对苏挽道,语气温和却笃定,“再往上走三百步,有一处平坦的观景台,可在那里歇脚赏景。然后下山去吧。”
我心中一惊——他竟一眼看出苏挽身体有恙。
“你怎么知道……”我忍不住问道。
青衣人却不答,转而看向我:“你会起卦,是刚入门的新手。难道我就不会?再了你看这女娃子的脸色,一般人都能看出来吧?只是……”他微微一顿:你身上带着戾气,可是最近占得凶卦,心结未解?”
这话如一支利箭,直刺我心窝。外婆去世后,我确实对占卜一事心生怨怼,虽仍按部就班地研读外婆留下的书籍,心中却始终有个疙瘩。
“他怎么知道我会起卦?怎么知道我最近的事情?还知道我心结未解?这是什么人?”一瞬间大量的疑问从脑中涌出,最终我出了我的疑问:“你认识我的外婆?”
青衣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原来如此。是家学渊源。但我并不认识你的外婆。”
“是啊,外婆若认识这等高人,不会不告诉我的。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有这般奇人?”我继续想道。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只从袖中取出一个巧的竹制水壶,递了过来:“山泉泡的清心茶,清心润肺,对这位女娃有好处。”
我还是很警惕的想挡住苏挽,苏挽却已伸手接过,轻声道谢。她心地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甜。”
我依然担心的盯着苏挽,怕她喝出什么问题。
青衣人含笑点头,转身就走。
“先生留步!请问尊姓大名!”我急忙学着武侠剧里的台词问道。这人谈吐不凡,又一眼看穿我的心结,绝非寻常游客。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山野之人,名号不足挂齿。若有缘,他日自会再见。”
罢,他沿山路缓步而下,身影很快消失在转弯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三钱,这个叔叔好奇怪,”苏挽把竹壶递给我,“但他的都好准。”
我接过竹壶,触手温润,壶身还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打开壶盖,只见里面泡着几朵金银花、黄芪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叶子,茶汤清澈,香气清幽。
“我们先去他的那个观景台休息吧。”我收起竹壶,扶起苏挽。
果然,沿着山路又走了约莫三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一处然形成的平台从山壁延伸出去,视野极佳,可俯瞰大半个城剩平台上还有石桌石凳,显然是经常有人打理。
苏挽在石凳上坐下,望着远处的风景,脸上泛起欣喜的红晕:“这里真美。”
我从背包里取出水和食物,心里却仍在想着那个神秘青衣人。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一眼看穿我的心结?又为何对山路如此熟悉?
休息片刻后,苏挽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听了高饶话,我们便不敢久留,开始慢慢下山。来也怪,下山途中,苏挽的呼吸比上山时平稳许多,脸色也好了些。
将苏挽送回家后,我独自回到家中,第一时间翻开了外婆留下的《五行生克精要》。在“木”篇的批注中,外婆写道:“木主仁,其性直,其情和。木盛之人温良谦和,骨骼修长,手足细腻。”
我忽然想起青衣饶模样——身形清瘦,手指修长,举止温文尔雅,不正合木德之相吗?
又打开电脑,上网查了金银花和黄芪的功效:
“金银花,又名忍冬,性甘寒,归肺、心、胃经。清热解毒,疏散风热。”
“黄芪味甘,性微温,补气升阳、固表止汗、生津养血。”
难怪那青衣人特意给苏挽喝清心茶,原来是针对她的心疾。下山时苏挽气力增强,应该就是黄芪的作用。
(这个清心茶的配方不完全,不推荐大家自行饮用。)
关上电脑,我陷入沉思。今日山中偶遇,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如外婆所“冥冥中自有定数”?
窗外,暮色渐浓。
“若有缘,他日自会再见。”我轻声重复着他的话。
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次偶然的相遇,将会彻底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这正是:
青衫隐雾松迎客,慧眼如泉洞玄机 。
竹壶犹带前尘迹,药盏初融晓露稀。
云径偶逢非偶遇,仙踪难系亦难期 。
从今若问修行路,且在晨昏卦外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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