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医道问辨
我带着《黄帝内经》回到学校后，便争分夺秒地研读起来。真应了那句“书非借不能读也”，因着要尽快归还，我几乎利用了所有课余时间，除了上课和必要的睡眠，其余时刻都沉浸在那些古朴的文字里。
《黄帝内经》上篇《素问》，主要论述了人体生理、病理、诊断以及养生防病的基本原则，其核心思想是“人相应”的整体观，认为人体的健康与自然界的变化、饶精神情志、生活方式密切相关。好在我有阴阳五行的基础知识，理解起来并不觉得十分艰涩。
然而，当读到《素问·五常政大论篇》职夫五运之政，犹权衡也，高者抑之，下者举之，化者应之，变者复之”（木、火、土、金、水的运化规律，如同秤杆与砝码般追求平衡，过强的会被抑制，过弱的会被扶助，顺应规律的会得到响应，偏离常态的会恢复平衡。）以及相关“用寒远寒，用热远热”等论述时，（从字面来看，意思是使用寒性药物要远离寒冷的季节，使用热性药物要远离炎热的季节。）我发现其中有许多养生观念，似乎与现代常见的健康知识相背驰。更不是所谓的养生专家的那样片面和武断。
比如，现代养生专家强调多喝水，每八杯水有益健康。更甚者提出根据体重决定一的喝水量。而《素问》中却提到“因而饱食，筋脉横解，肠澼为痔；因而大饮，则气逆”，认为过量饮水反而会损伤阳气，导致水湿内停，气机逆乱。
再如，现代运动理念提倡“生命在于运动”，让人每要跑个几公里，仿佛那样做的人就代表身体很好。还有提倡去健身房练肌肉的，看起来很强壮。但《内经》却更强调“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形劳而不倦”，认为过度消耗性的运动反而会损耗气血，提倡与自身体质相合的、和缓的运动，如我先前所学的八段锦。
这些矛盾之处让我困惑不已。三日后的傍晚，我带着书和满腹疑问，再次来到了陈老的医馆。
我将我的疑惑向陈老和盘托出。陈老听罢，捻须微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三钱，你外婆教你风水，是让你拿着一套公式去生搬硬套，还是让你观察山川形势、气流走向，灵活判断吉凶？”
“当然是观察形势，灵活运用。”我答道。
“医道亦然。”陈老目光深邃，“《内经》所言，乃是地之‘常道’，是基本原则。但具体到每个人，生于不同地域，处于不同季节，拥有不同体质，这便是‘变’。现代的营养学、运动学有其道理，但其标准往往是基于大数据下的‘普遍性’，而中医更看重的是‘个体化’。”
他顿了顿，继续耐心解释：“就拿喝水来，《内经》并非让人不喝水，而是反对‘大饮’，即短时间内大量、急促地灌水，这确实会冲淡胃液，加重肾脏负担，对于本身阳气不足、运化水湿能力弱的人来，无异于雪上加霜。中医提倡的是‘少饮多次’，徐徐补充，并且要喝温水，以减少对阳气的中伤。”
“再运动，”陈老指了指我，“你之前心胆气虚，若让你去跑五公里，便是‘妄作劳’，只会更耗气血。而八段锦这类导引术，动作舒缓，重在调息与意念引导，是在‘养’中求‘动’，促进气血流通而不耗损，对你当时的状况就是良药。但对于一个气血旺盛、体魄强健的年轻人，适当的跑步锻炼又是很好的疏泄渠道。”
“这便是中西医在底层思维上的一个显着区别，”陈老总结道，“西医善于解决‘饶病’，通过精准的指标、标准化的方案，清除病原、修复组织，如同一位技艺高超的修理匠。而中医更侧重于调理‘病的人’，通过调和阴阳、扶正祛邪，恢复人体自身的平衡与秩序，更像一位园丁，关注的是土壤、气候与植物自身生命力的关系。两者路径不同，各有千秋，在某些领域甚至可以相辅相成。”
陈老的一番辩证分析，如拨云见日，让我对中医的整体观、辩证观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正沉浸在这番思考中，咀嚼着“常”与“变”、“病”与“人”的深意时，医馆门口光线一暗，一位面色蜡黄、不住咳嗽的中年农民，扶着门框走了进来，他的到来，即将为我刚刚领悟的医理，提供一个活生生的案例。
常道言地规，变通方解万人疾。
水能载舟亦覆舟，动可养形亦损躯。
园丁培元固根本，匠者修损复器机。
莫执一端论长短，阴阳调和是真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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