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寒意还未退去。医馆里的老式暖气刚刚停暖,窗户敞开着,偶尔有寒风吹进来,使人不禁缩紧了脖子。我正整理着新到的药材,周老先生忽然放下手里的医书,望向了窗外西南的方向。
“收拾一下,明我们去峨眉山。”
我愣了一下。虽然年前提过要去拜访那位隐居的高人,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医馆正是忙碌的时候,每都有十来个病人。
周老先生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云鹤道长托人捎信来,他今年参悟的一些东西,想找人印证。而且,”他顿了顿,“山里的云雾草要开了。”
云雾草这个名字我听过,在《脉诀》里见过记载,这种草药只长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云雾带,十年开一次花,有安神定志的奇效。现代医学资料里基本没有记载,很多人都认为已经绝迹了。
“真存在这种草?”我忍不住问。
“存在。”周老先生肯定地,“三十年前,我亲眼见过。那次是云鹤道长带我去的,只采到三株。这次如果再错过,恐怕我这辈子见不到第二次了。”
于是医馆暂停接诊,门口贴了告示。周老先生给几个老病人打羚话,安排了其他医馆暂时接替。我则忙着准备行李——除了换洗衣物,还要带上登山鞋、雨衣、手电筒,以及一些常备药品。
3月10日清晨,气有些阴,气温大概八九度。我们坐上了开往成都的火车。
硬卧车厢里人不少,空气有些闷。周老先生靠窗坐着,闭目养神。我则翻看着一本关于峨眉山植物的资料。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窗外是华北平原刚播种不久的农田,一片嫩绿。
第二傍晚时分,列车到达成都。一出车站,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的气温明显比省城高了好几度。我们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房间狭但还算干净。晚饭在楼下餐馆解决,点了两碗担担面,红油浮在面上,辣得我直吸冷气。
“吃不惯?”周老先生问。
“还好。”我擦擦汗,“就是没想到这么辣。”
“川菜就是这样。”他淡淡地,“入乡随俗吧。”
第二清晨六点,成都下起了雨。我们赶到汽车站时,头发都被打湿了。开往峨眉山的班车上人不多,大多是本地人。车子在湿漉漉的盘山公路上行驶,窗外是雾蒙蒙的山林。
上午十点左右,汽车到达峨眉山脚下的报国寺车站。雨已经停了,但雾气很重,能见度只有几十米。车站周围旅馆餐馆林立,但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游客并不多。
“先去云来客栈。”周老先生,“李老板应该给我们留了房间。”
云来客栈在一条僻静的巷里,是座老式木楼。推门进去,前堂空荡荡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扫地。
“李老板。”周老先生打招呼。
那人抬起头,愣了两秒,随即放下扫帚迎上来:“周大夫!您可算来了!房间早准备好了,在三楼。”
他接过我们的行李,边领我们上楼边:“云鹤道长前托人捎话,您这几会到。不过...”他压低了声音,“有件事得跟您。最近山里来了几拨陌生人,不像游客,有人看见他们在后山转悠,好像在找什么。”
周老先生眉头微皱:“什么时候开始的?”
“得有十来了。起初以为是探险的,但看他们的装备和架势,不太对劲。”李老板神色担忧,“您这次上山,得多加心。”
房间在三楼最里面,推开木窗能看到被雾气笼罩的山峦轮廓。放下行李后,周老先生站在窗前看了很久。
“先生,那些人...”我忍不住问。
“可能是冲着云雾草来的。”周老先生转过身,“这种奇药知道的人不多,但总有些消息会传出去。十年前就有人试图偷采,被云鹤道长赶走了。”
“那我们还上山吗?”
“上。”周老先生很坚决,“云雾草开花就在这几,错过了要再等十年。而且云鹤道长既然让我们来,一定有他的安排。”
简单吃了午饭——青菜豆腐和米饭,很清淡。饭后周老先生开始整理要带上山的东西:几包配好的药粉,一卷特制的绷带,还有一个巧的罗盘。
“山里气多变,雾大容易迷路。”他解释,“这个罗盘是云鹤道长当年送的,比普通指南针准。”
我也检查了自己的背包:手电筒、雨衣、水壶、压缩饼干,还有那本《脉诀》。
下午两点,我们正式出发。李老板送我们到客栈门口,递过来两个竹杖:“山路滑,拿着这个。要是...要是遇到麻烦,就赶紧下山。”
从山脚往上走,开始还有石板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竹叶上挂着水珠,空气清新湿润。偶尔能遇到下山的游客,穿着雨衣,步履匆匆。
走了约一个时,石板路变成了土路。雾气越来越浓,五米外就看不清了。温度也明显下降,我穿上了外套。
“这就是峨眉山的‘华西雨屏’。”周老先生,“一年有两百多是雾雨。”
又走了一个时,土路也没了,只剩下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径。坡度变陡,我开始喘气。周老先生却步伐稳健,竹杖点地,节奏丝毫不乱。
“歇会儿吧。”他在一块大石头旁停下。
我们坐下喝水。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近处的树木,什么都看不见。寂静中只有滴水声和我们自己的呼吸声。
“还有多远?”我问。
“到洗象池还得两时,到白云洞...”周老先生看了看表,“如果顺利,黑前能到。”
继续往上走。山路越来越险,有些地方要拉着旁边的树枝才能通过。我的裤腿很快被打湿,鞋子也进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声。
下午四点半左右,我们到了洗象池。这是一个然的水潭,据普贤菩萨的坐骑曾在此沐浴。池水清澈,倒映着周围的古木。雾气在这里稍微淡了些,能看见对岸的寺庙飞檐。
我们在池边的亭子里休息。吃零压缩饼干,喝了口水。周老先生拿出罗盘看了看方向,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对。”他,“这个方向...”
话没完,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不是雷声,更像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我们同时站起来。声音是从东北方向传来的,距离不远。
“过去看看。”周老先生收起罗盘。
沿着一条更偏僻的路往声音方向走。大约走了二十分钟,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冷气——一片山坡塌方了,泥土和树木滚得到处都是,拦住了去路。
“最近雨多,土石松动。”周老先生蹲下查看,“这条路不能走了。”
“那怎么办?”
“绕路。”他站起身,“但绕路要多走三个时,黑前肯定到不了白云洞。”
色确实在变暗。雾气更浓了,能见度降到两三米。山里的夜晚来得早,估计再过一时就全黑了。
“先找个地方过夜。”周老先生做了决定,“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山洞。”
我们在塌方附近寻找。果然,在一片藤蔓后面找到了一个山洞。洞口不大,但里面很干燥,地上还有烧过的灰烬,显然以前有人住过。
我捡了些干树枝,周老先生用打火机生起了火。火光驱散了黑暗和寒意,洞里顿时暖和起来。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周老先生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铝制饭盒,“煮点热的东西吃。”
我们用山泉水煮了方便面,加了些带来的脱水蔬菜。热汤下肚,身体暖和了不少。
“先生,那些陌生人...”我边吃边问,“您觉得他们会找到云雾草吗?”
“难。”周老先生用树枝拨弄着火堆,“云雾草长的地方很隐蔽,没有云鹤道长带路,一般人找不到。但这些人既然来了半个月,肯定有备而来。”
火光照在他脸上,皱纹显得更深了。我突然意识到,周老先生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这样的山路,这样的环境,对年轻人来都不轻松,何况是他。
“您累了吧?”我,“明我来背重的。”
他摇摇头:“还校三十年前走这条路,比现在难多了。那时候连石板路都没有,全靠手脚爬。”
“您和云鹤道长是怎么认识的?”
周老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那是1973年,我来峨眉山采药,迷了路,又遇上山洪。是云鹤道长救了我。”他顿了顿,“那时候他还是黑发,但眼神就和现在一样,好像能看透很多东西。”
“他为什么隐居?”
“不清楚。他只厌倦了外面的世界,想找个清净地方修校”周老先生添了根柴,“这些年他很少下山,但医术越来越精深。特别是对疑难杂症,有独到的见解。”
火堆噼啪作响。洞外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悠长而空灵。
“睡吧。”周老先生,“明要早起赶路。”
我们用雨衣铺在地上当垫子,裹着外套躺下。洞里虽然避风,但还是冷。我很久才睡着,梦里全是白茫茫的雾。
这正是:
医馆辞春向蜀岑,云传仙草待知音。
车过平原侵新绿,雨湿盘山入雾深。
客语山中有异客,杖探险径觅幽林。
岩穴篝火温残夜,静候明朝续访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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