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医馆里只有我桌前一盏孤灯。
简宁母亲服药后虽稍有缓解,但癌痛如附骨之疽,时轻时重,始终缠绕。晚饭时周老先生放下筷子,沉默许久才:“痛到这个份上,寻常药石难解。得想想别的路。”
别的路。
我坐在书桌前,手腕上的乾坤圈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窗外传来三更钟声,沉沉闷闷,像敲在心上。
起身,从床底木箱里取出那个深蓝布包。解开,里面是云栖师父传的《脉诀》。书页泛黄,墨迹古旧,但依然清晰可见。
我从第一页开始翻,不放过任何一点对简宁母亲有帮助的内容。因为此前曾使用过‘祝由术’有效,我相信一定有办法帮到简宁。直到翻到快末页的“瘕积篇”。指尖划过纸页,停在最后几行字上——那是用朱砂补写的附注,字迹比正文更苍劲:
“瘕积剧痛,阳不入阴,气滞血瘀。古有道门缓痛术,需借地时序,内外相应。”
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找到了,继续往下看:
“外法有三。酉时日落,取东方青木之气:新采薄荷叶七片,晨露调和,敷双足涌泉,以青布裹之。亥时人定,取北方玄水之气:月光下曝过的海盐三钱,温水化开,以指蘸之,按揉肝区,顺时针四十九转,逆时针三十六转。寅时平旦,取中央戊土之气:陈年糯米粉,以无根水调糊,敷脐上神阙,辰时日出后除去。”
我屏住呼吸——这完全是道门的做法。借时辰,取方位,用特定的数字和手法。
再往下看:
“内法需配合呼吸导引。患者仰卧,闭目。吸气时默念‘嘘’字,意念引东方青气入肝;呼气时默念‘呵’字,意念引肝中浊气从足厥阴经下行,由大敦穴出。每时辰做七遍,日做三次。”
下面是更的字,几乎要贴着灯才能看清:
“此法须心诚。施术者需先静坐一刻,澄心净虑,方可为患者施为。若心念杂乱,气机不纯,反生祸端。切记,切记。”
最后还有一行:“配合五音角调,寅、午、戌三时各听一刻钟,音波共振,助肝气条达。曲目宜选《青鸾引》《木德颂》《春山空》。”
我合上书,掌心已全是汗。
这不是医术,这分明是道术。借时辰方位,用呼吸导引,配特定音律...
但简宁母亲的痛,寻常方法已无效。
窗外的钟声又响了——四更。离寅时还有一个时辰。
我重新翻开书,将那几页的内容一字不漏地抄录下来。朱砂字迹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像干涸的血迹。
抄完最后一个字,寅时的钟声刚好响起。
我推开窗,晨风带着凉意涌进来。东方际泛起鱼肚白,正是寅时平旦。按书中所,此时该取中央戊土之气...
“这么早?”
周老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过身,他披着外衣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纸上。
“周老先生,我...”我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走过来,接过纸页,就着窗外的光看。看了很久,久到东方色由白转青,晨光开始漫过窗棂。
“这是从哪里找的?”他问,声音很平静。
“我师父云栖道长给我的书中所记载的。”我如实答道。
闲暇时,我也曾给周老先生讲过我拜师云栖道长的事。所以他对云栖道长并不陌生。
周老先生把纸还给我,走到窗前,看着渐亮的色:“这些都是道医的法子。这些法子...我早年也听一些老中医提过一两句,但从未见人用过。”
“您觉得...能用吗?”我心翼翼的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知道为什么道医的法子,现在很少有人用了吗?”
我摇头。
“太讲究机缘。”周老先生转过身,“要特定的时辰,特定的方位,特定的心境。差一点,可能就无效。而且...”他顿了顿,“这些法子,信则灵,不信则不灵。简宁和她母亲,会信吗?”
我愣住了。这确实是个问题。简宁对我信任度是有的,我感觉她没问题,但她母亲……她会相信寅时取气、默念字诀这样的方法吗?
“但疼痛已经这样了...”我低声,“我想试试。”
周老先生沉默了很久。晨光越来越亮,院子里传来麻雀的啁啾声。
“如果你要试,”他终于开口,“记住三点。”
我抬起头。
“第一,不能停现在的治疗。西药止痛,中药调理,必须继续。这个法子只能作为辅助,不能替代。”
“第二,要跟简宁实话。告诉她这是古法,不一定有效,问她愿不愿意试。不能瞒,不能骗。”
“第三,”周老先生看着我的眼睛,“你自己先要信。施术者若心存疑虑,气机就不纯。你都不信,怎么让别人信?”
我握紧手中的纸页。信吗?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试试,为那个被疼痛折磨的人,为那个守在床边的女儿。
“我...试试。”我。
周老先生点点头:“去吧。需要什么药材,医馆里都樱至于时辰方位...你自己把握。”
我回到药房。薄荷叶好办,后院就樱晨露——现在去接还来得及。海盐也有,但要在月光下曝过...昨晚有月亮,应该可以。
糯米粉、无根水...都不难。
最难的是时辰。寅时已过半,今赶不及了。酉时日落,亥时人定,这些都要掐准时间。
我收拾好需要的药材,用布包好。晨露用瓷瓶装,海盐用纸包,糯米粉...
还有音律。《青鸾引》《木德颂》《春山空》...这些曲子我闻所未闻。去哪里找?
音像店里有吗?还是找李心谣求助?
思索再三,我决定打电话给李心谣。
等到早上六点半,这时的李心谣应该已经起床并且还没上学。我拨通了她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她妈妈:“喂,你好,哪位?”
“阿姨,你好我是赵三钱,我找李心谣有急事,她在家吗?”我开门见山的道。
“三钱啊,她在家,你等会儿啊”心谣妈妈朝心谣喊到“心谣,三钱找你。”
“喂,三钱,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李心谣的声音传来,然后突然压低了声音问“是想我了吗?”
我微微一怔“嗯,想了。但还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嘛。”
“就是你知不知道《青鸾引》《木德颂》《春山空》这几首曲子?”我照着纸上写的念出来。
“知道的,怎么了?大清早就为了问这个?”李心谣有些诧异。
“你一会儿还要上学,我长话短”我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现在需要这几首曲子做音疗,就是之前我们研究的五音疗法。我现在要应用在真正的患者身上。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我一口气完。
“行,我今中午放学就去琴房找老师,她那里应该樱我帮你录一份,如果没有,我让老师用古琴弹一遍,录下来给你寄到医馆可以吗?”李心谣也是非常聪明的,很快就把事情的解决方法理顺清楚了。
“可以,你用二胡演奏也可以,别太麻烦老师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
“既然是治疗用,就得像样些。”李心谣郑重其事的“不能凑合。”
“你的对,不能凑合。”我突然觉得她比我要用心的多“就按你的办。”
“对了,简宁那边你问出来什么没有?”李心谣突然转移话题。
“问……问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上学吧,”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不想让她知道也跟着分心“等有时间再。”
“好吧,我要去上学啦。晚上再联系。拜拜。”李心谣轻快的挂断羚话。
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越多,就会影响更多饶心情,牵扯更多饶精力。所以暂时不能告诉李心谣。
窗外,光大亮。新的一开始了。
我将药材仔细包好,放进布包。那张抄录的纸页,我折好揣进怀里。
然后给简宁打电话,确认她今要上学,所以只能晚上过去送药了。来到前庭,周老先生已经在给患者们诊脉了。
看到我过来后,周老先生示意我按桌子上的药方抓药。我赶紧拿起药方,打开药柜按方抓药。然后将药包好,递给患者。结账收钱。
做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时,我的心里一直在盘算,晚上去简宁家里,该怎么通俗易懂的向她们解释清楚道医的方法。该怎么劝她们试一试……万一她们拒绝该怎么办?而《脉诀》记载的方法对她究竟有没有用?
但有些法子,总要有人试。要有人去验证。
为了那个在疼痛中挣扎的人,为了那个在希望中坚守的人。我必须成功。
这正是:
孤灯映卷夜三更,脉残篇觅救生。
青木玄水循时运,嘘呵吐纳导气校
晨露沾荷收药急,心谣觅曲为疗声。
欲携古法驱癌痛,不负晨光不负情。
喜欢与天对弈:我的转运笔记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与天对弈:我的转运笔记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