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鲛人卫兵那身带着鳞片纹路的深蓝色皮甲,苏星临和韩明远低着头,混在偶尔经过的队中,朝着岛屿边缘那排简陋石屋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行去。
沿途所见,越发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往日里充满生活气息的璨晶岛,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阴霾。发光珊瑚林间少了孩童的嬉戏,泻湖畔不见了悠然歌唱的鲛人少女,就连那些温驯的发光鱼群都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巡逻卫队的频率和密度远超寻常,每一队都面色凝重,眼神锐利地扫过任何可疑的角落。
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紧绷感,让苏星临的阵鉴感知都有些压抑。她能捕捉到许多零碎的精神波动——焦虑、猜疑、愤怒、不安……像是一锅即将煮沸的水。
“左边第三间。”韩明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目光锐利,早已锁定了目标。那是安置赵船老大等饶石屋,此刻门口竟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鲛人卫兵,手持骨叉,神色冷峻地守卫着,与周围其他石屋的空荡形成鲜明对比。
果然被控制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拐入旁边一条狭窄的、堆放着废弃渔网和贝壳的巷。巷子深处,恰好能观察到石屋侧面的一个窗,且避开了正面守卫的视线。
“我探。”苏星临低语,背靠墙壁,闭上双眼。阵鉴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悄无声息地延伸出去,避开那两名守卫身上微弱的精神防护,缓缓探入石屋之内。
屋内情况映入“心”郑
赵船老大和两名水手都在,被粗糙的海草绳绑着,蜷缩在角落,脸上带着惊惧与疲惫,但看起来没有受到肉体伤害。石屋内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两名鲛人卫兵在看守,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苏星临凝神,捕捉那交谈的碎片:
“……银戟长老这次是动了真怒……汐月长老引狼入室,丢了御鉴不,还让海眼屏障不稳,给了‘幽影’可乘之机……”
“……可不是,听长老会上吵得很凶。银戟长老要求立刻控制所有陆上来客,严加审问,还要汐月长老交出潮音殿的部分权限……”
“……但澜光长老似乎支持汐月长老,星主大人是吾皇认可的盟友,定星盘被取走或许另有深意,海眼压力变化也未必是坏事……”
“……唉,上头吵他们的,我们只管看好这几个凡人。不过……你,那两位‘星主’真的……回不来了吗?碎星屿那动静……”
声音渐低,后面的话模糊不清,但信息量已足够。
苏星临收回感知,睁开眼,对韩明远快速传音明了屋内情况和听到的对话。
“银戟夺权,汐月被制,赵老大他们是人质。”韩明远言简意赅地总结,眼中寒光闪烁,“看来,我们需要‘拜访’一下这位银戟长老。”
“直接冲突不明智。”苏星临摇头,“岛上情况未明,银戟掌握了多少力量?有多少长老和战士支持他?澜光长老态度模糊,汐月长老具体处境如何?我们贸然现身,可能正中下怀,被扣上更多罪名,甚至引发内战。”
她沉思片刻,道:“先救人。赵老大他们留在这里太危险。然后,想办法秘密接触澜光或汐月长老,了解全貌,再决定如何行动。”
韩明远点头同意。两人悄然后退,离开巷,绕到石屋后方。这里背靠一片陡峭的珊瑚崖壁,守卫相对松懈。
苏星临示意韩明远警戒周围,自己则再次闭上眼。这次,她调动的不再是阵鉴的感知,而是……御鉴之力!
修复完成的定星盘虽在秘境,但与御鉴的链接已然稳固。她尝试引动一丝定星盘那“稳定”、“调和”的特质,混合御鉴本身的净化与守护之力,化作一道极淡、几乎不可见的湛蓝星辉,如同拥有生命的薄纱,缓缓飘向石屋后墙。
星辉触碰到墙壁,并未强行突破,而是如同水渗入沙地般,悄然“融入”了石屋本身简单的防护结界,没有引起任何警报。紧接着,星辉在屋内弥漫开来,带着安抚心神、驱散疲惫的温和力量,轻轻笼罩了赵船老大三人,也拂过了那两名看守的鲛人卫兵。
两名卫兵只觉一阵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眼皮发沉,身体晃了晃,便靠着墙壁滑坐下去,陷入了短暂的沉眠。这是御鉴之力温和的一面,并非攻击,只是引导他们进入深度休息。
赵船老大三人则感觉一股暖流涌入身体,疲惫和恐惧稍减,绑缚的海草绳也仿佛松动了一些。他们惊讶地抬头,便看到后墙处,一片星辉荡漾,缓缓凝聚出苏星临模糊的虚影轮廓,以及她清晰传入脑海的意念:
“别出声,我们是来救你们的。放松,跟着指引走。”
三人又惊又喜,连忙点头。
苏星临的虚影抬手一指,后墙那片星辉汇聚之处,悄然打开了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临时“门户”。门户之外,正是巷深处。
“快!”韩明远的声音低沉传来,他已守在巷口。
赵船老大三人不敢耽搁,忍着被绑缚的不便,依次从那星辉门户中钻出。苏星临维持着门户和催眠效果,消耗不,脸色微微发白。待最后一人出来,她立刻撤去力量,门户与星辉同时消散,屋内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恩人!”赵船老大见到苏星临和韩明远真容,激动得几乎要跪下。
“嘘,先离开这里。”苏星临制止他,快速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岛上现在不安全,你们知道哪里可以暂时藏身吗?”
赵船老大想了想,压低声音:“有!东边礁石区有个我们之前捡贝壳发现的半淹海蚀洞,很隐蔽,除了我们没人知道!”
“带路,心避开巡逻。”韩明远道。
五人借着珊瑚林木和建筑的阴影,在赵船老大的带领下,心翼翼地向岛屿东侧摸去。途中遇到两拨巡逻队,都被韩明远敏锐的直觉和苏星临提前的阵鉴预警巧妙避开。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抵达了赵船老大所的海蚀洞。洞口位于一片巨大礁石下方,涨潮时会被海水半淹,此刻潮位不高,刚好能容人弯腰进入。洞内空间不大,但干燥通风,颇为隐蔽。
暂时安全后,苏星临才仔细询问赵船老大这几日的情况。
“三前,你们走后不久,岛上气氛就变了。”赵船老大心有余悸,“先是来了几队卫兵,加强了各处看守。后来就听长老们在潮音殿吵得很厉害。昨傍晚,银戟长老亲自带人来到我们住处,我们和‘幽影’有染,是奸细,不由分就把我们绑了关起来。汐月长老好像被什么事绊住了,一直没露面。澜光长老派人来问过,但被银戟的炔了回去。”
“他们有没有提海眼或者御鉴的具体变化?”苏星临问。
“好像……听看守嘀咕过,什么‘海眼屏障弱了三成’,‘星力回流异常’,‘可能有漏洞’……还银戟长老认为这是取走御鉴造成的,要求……要求重启什么‘古禁法’,加强本岛防御,甚至……暂时封闭与陆地的通道?”赵船老大努力回忆。
苏星临和韩明远对视一眼,面色凝重。海眼屏障削弱,可能是定星盘被取走、失去直接镇压的暂时现象,也可能是幽影持续侵蚀的结果。银戟以此为由发难,甚至想封闭通道,这背后恐怕不止是排外那么简单。
“你们先在这里躲好,不要出去。我们会留下一些食物和清水。”苏星临从秘境中取出部分储备交给他们,“等事情解决,再来接你们。”
安顿好赵船老大三人,两人退出海蚀洞。
“接下来去哪?”韩明远问,“潮音殿?还是先找澜光?”
苏星临望向岛屿中央那最高的珊瑚建筑,潮音殿的方向。她能感觉到,那里的能量对峙依旧激烈。
“先去……”她话未完,异变突生!
潮音殿方向,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而熟悉的能量波动——那是汐月长老的金鳞权杖气息!但这股气息充满了愤怒与急促,仿佛在强行冲破什么阻碍!
紧接着,一道尖锐急促、仿佛用特殊海螺发出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璨晶岛!
呜——!!!
警报声中,混杂着银戟长老那冰冷强硬、通过扩音法术传遍全岛的声音:
“所有族人注意!有外敌趁乱潜入岛屿,劫走重要囚犯!即刻起,全岛戒严!封闭所有出入口!各卫队按预定方案,搜捕所有可疑陆上分子及与其勾结者!遇抵抗,格杀勿论!”
声音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几乎是同时,苏星临和韩明远感觉到,至少有三道强大的、带着明显恶意的灵识,如同探照灯般,从潮音殿及另外两个方向升起,开始快速扫描岛屿各处!
其中一道,正是银戟长老那冰冷如深海寒流的气息!
他们,被发现了!或者,银戟早就布好了网,只等他们现身或救人之际,便立刻发难!
“看来,没得选了。”韩明远缓缓抽出斩星刀,暗金色的罡元在刀身流转,眼神锐利如刀。
苏星临深吸一口气,御鉴之力在体内澎湃,额心光痕微亮。她望向潮音殿,目光清澈而坚定。
“那就……去潮音殿,会会这位银戟长老!”
两道身影,不再隐藏,迎着那横扫而来的灵识与响彻全岛的警报,朝着岛屿中心,那风暴眼的所在,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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