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映因为心中有事，应酬时始终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对大家的回应也只是敷衍的颔首。
“诸位见谅，我们那边还有几位亲友在等着，先行失陪了。”
防风邶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罢便伸手攥住意映的手腕，半拉半扶地将她带离了人群。
到了僻静的角落，意映才挣脱开他的手，抬头疑惑地问，
“防风家不是只来了我们三个么？还要去见哪个亲戚啊？”
防风邶斜倚着廊柱，睨了意映一眼，“你聪明劲怎么时灵时不灵的啊，哪有什么亲戚，”他着顿了顿，目光又落在意映脸上，
“你脸都白得像纸了，还硬撑着？不舒服就直。”
意映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只觉得触感与手心温度相差无几，也并没有很在意。
“许是殿外风太凉了，吹得有些冷，暖和会儿就好了。”
意映的另一只手还在相柳手里，相柳握着意映的手，将她的手背贴到自己脸上。
“感受到了么，这个温度才正常，走吧，我带你回家去。”
“现在就走……不好吧？” 意映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婚礼还未结束，这般贸然离场总归不妥。
“没什么不好的，人这么多，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那大哥呢？”
“你管他呢，没准儿涂山篌会照顾他的。”
相柳嗤笑一声，抬手唤出马，他先一步利落跃上马背，随即俯身，一把将意映拽了上去，让她稳稳靠在自己身前。
马嘶鸣一声，腾空而起，载着两人冲破长空，朝着意映在轩辕城的住所疾驰而去。
马的羽翼划过云层，阴冷的雾气扑面而来，意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相柳似是察觉到，手臂悄然收紧，将她裹得更紧了些。意映将脸颊轻轻贴在他温热的衣襟上，她能清晰感受到相柳胸腔的起伏，还有随着呼吸传来的温热气息，原本因不适而紧绷的身体，竟慢慢放松下来。
轩辕城的气候对于意映这个在中原地区长大的人来太过寒冷，她在宅院里引入了温泉活水，让这片的空间被氤氲暖意包裹，一年四季都如暮春般温润宜人。
为了不浪费这份温暖，意映特意从防风老宅运来不少绿植，可她平日里疏懒，鲜少打理，即便温度适宜，那些草木也只是蔫蔫的，长得并不算好。
相柳安顿意映做好后，递来一杯温好的暖酒，酒液澄澈，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意映双手捧着酒杯，口抿了几口，温热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暖意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刚放下酒杯，相柳又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果干，递到她面前。
“刚刚看你一直没吃东西，饿了吧？”
“这是……你从玱玹婚礼场上顺来的？”意映无语。
相柳的脸冷下来，“不吃我拿走了……”
“吃吃吃……”意映拿起一片梅子干放到了嘴里，酸意瞬间在舌尖炸开，意映的脸皱成一团。
相柳抬手轻轻摸了摸意映的头，
“这确实酸零，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找来，”
“这里有吃的。”
意映指了指内间的方向，相柳依着她的指引，果然在温室角落找到了一个储物柜。
打开一看，里面竟满满当当囤着不少吃食 ，蜜渍的桃干、杏脯，酥软的桂花糕、芝麻酥，还有好几串风干得恰到好处的肉干，分门别类码得整齐。
他皱了皱眉，转身拿着一串肉干回来，
“你这屯的也太多了，平日里就靠这些打发日子？”
意映挠挠头，语气带着点随性，
“西炎冬日冷得很，我懒得总出去采买。不过这肉干是特意找匠人腌制的，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意映拿起一片递给相柳，相柳没有抬手去接，只是微微低头，相柳就着她的手将肉干含进嘴里。
温室里的暖意裹着食物的香气，意映很快驱散了周身寒凉，脸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
相柳却没放下心来，眉峰依旧蹙着，目光扫过氤氲的水汽，和角落处已经有些蔫巴的花草，语气带着藏不住的担忧，
“你这屋子又闷又潮，长期住着对身体不好。怎么不把防风寐带在身边？或是至少找几个丫鬟打理起居，也能照应着你。”
意映闻言忍不住笑了，拿起一枚蜜枣塞进嘴里，含糊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我都这样过了这么些年了，没关系的。”
相柳脸上一僵，方才的关切收敛了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
室内骤然陷入沉默，只有温泉水轻轻流淌的细碎声响。水汽氤氲中，两人都没话，目光各自落在别处，
意映脸上的笑意淡了又淡，捡了枚果干放进嘴里，细细嚼了一会儿，轻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我在玱玹的婚礼上，见到夭了。”
“这有什么稀奇。” 相柳语气平淡得像在寻常琐事，“他们俩是兄妹，妹妹参加哥哥的婚礼不是很正常么？”
“她托我告诉你一件事……”意映抬眼看着相柳，
相柳猛地开口打断，“意映，你想喝酒么？”
“我不想喝酒……夭的话你要听么？”
相柳不语，
意映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开口道，“她和我的是关于义军的事，不听的话你会后悔的。”
相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伸手替她将脸颊旁垂落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我知道的……她的事，我都知道。”
“那你要……” 意映话到嘴边，突然顿住了。
看着相柳眼底深藏的决绝和淡然，意映意识到，他也许早就做好了回去的决定……
相柳拿出一个棕红色的木盒子，递到意映面前。
意映抬手接过，轻轻掀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琉璃娃娃 ，
模样与相柳曾经送她的那个泥娃娃极为相似，只是原本珍珠做成的眼眸，换上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在光下流转着细碎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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