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的腿脚这回是真利索,相看第二下午,她就又出现在了林家那破院子里,这回脸上可是带着实打实的笑模样了。
“翠花!大喜啊!”张婶人还没进堂屋,声音就先飘了进来,透着股喜气洋洋的劲儿。
王翠花正拿着林晚晴昨得的那块碎花布比划,琢磨着是给自己改件褂子还是留着以后换东西,一听这声,立马把布往怀里一揣,脸上堆满笑迎了出去:“哎哟!张婶!快屋里坐!是不是陆家那边有信儿了?”
“可不是嘛!”张婶扭着腰进屋,自顾自倒了碗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用袖子一抹嘴,这才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赵秀英托我来的!人家对晚晴丫头,满意!”
王翠花心里那块大石头“哐当”落霖,喜得见牙不见眼:“真的?哎呀!这可真是……我们家晚晴就是有福气!”
“福气在后头呢!”张婶拍着大腿,“人家赵秀英了,要是你家没意见,这婚事就抓紧办!建军那边假期紧,耽误不得。”
“没意见!我们能有啥意见?”王翠花忙不迭地应承,眼珠子一转,话锋就转了,“就是……张婶你也知道,我们家这情况,把闺女拉扯这么大不容易……这彩礼方面……”
重头戏来了!躲在里间门后偷听的林晚晴竖起了耳朵。
张婶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门清,这王翠花要开始作妖了。“彩礼好!人家陆家是实在人家,还能亏待了晚晴?赵秀英了,按咱们这儿最高的规矩来,三转一响咱不,这彩礼钱,这个数!”她伸出一只手,正反翻了翻。
一百块。在这年头,确实不算少了,够普通人家攒好几年的。
王翠花脸上的笑容淡零,撇撇嘴:“一百块?张婶,你逗我呢?我们家晚晴这模样,这性情,十里八乡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再,那刘家沟的刘老五,可是张口就一百八!”
张婶心里暗骂一句“贪心不足”,面上还是笑:“哎哟我的翠花妹子!那刘老五能跟陆家比吗?陆建军那是正经军官,前途无量!晚晴嫁过去,那就是享福的官太太!光是这身份,就值多少钱?再了,人家赵秀英了,三转一响尽量配齐,这加起来,可不止一百八了!”
王翠花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胸:“张婶,咱们明人不暗话。陆家条件好,我知道。可我闺女嫁过去,那就是他陆家的人了,我这当娘的,总不能白养一场吧?两百块!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而且三转一响一样不能少!”
好家伙!直接翻了个倍!
门后的林晚晴都听得直咂舌,这王翠花是真敢要啊!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张婶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两百?翠花,你这……这也太高了!传出去像什么话?这不是卖闺女吗?”
“什么卖闺女?我这是为我闺女争脸面!”王翠花拔高了嗓门,“彩礼要高,明他们陆家重视我闺女!再了,我养她十八年,吃喝拉撒不要钱啊?两百块,一口价!”
张婶气得胸口起伏,强忍着火气:“这话我可不敢跟赵秀英!人家诚心诚意想结亲,你这……你这简直是敲竹杠!”
“怎么就叫敲竹杠了?”王翠花三角眼一瞪,“她陆家要是出不起,那就别娶!想娶我闺女的人多的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堂屋里吵得面红耳赤。王翠花是寸步不让,张婶是苦口婆心加威逼利诱,口水都干了。
林晚晴在门后听得直皱眉。
她可不能让王翠花真把这事儿搅黄了。
她得做点什么。
她悄悄退回床边,拿起床头那个豁了口的粗瓷碗,手一松——
“啪嚓!”一声脆响从里间传来。
堂屋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王翠花正吵在兴头上,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火冒三丈地冲里间吼:“死丫头!你又作什么妖?摔坏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里间传来林晚晴带着哭腔,又强忍着害怕的声音:“对、对不起妈……我……我手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扫起来……” 声音越来越,还带着点抽泣。
张婶眼珠一转,立刻抓住了话头,对着王翠花叹气道:“你看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翠花啊,不是我你,晚晴丫头在你手底下过日子,也真是不容易。这眼看就要跳出火坑了,你这当娘的,不多替她想想,还在这儿死要钱?你把她逼急了,万一……万一这丫头想不开,或者嫁过去心里有怨气,跟婆家处不好,你脸上就有光了?到时候,别两百块,你一个子儿都落不着!”
王翠花被张婶这话噎了一下,又想起林晚晴昨那“温顺”样,心里也有点打鼓。这死丫头平时是怂,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真逼狠了……
张婶见她神色松动,赶紧趁热打铁:“这样,翠花,我也做个中间人。一百五十块!彩礼就定一百五十块!三转一响,我想办法让陆家至少配齐两样!这已经是我们这儿顶的规格了!出去,你王翠花脸上也有光!晚晴丫头过去也硬气!你看咋样?”
一百五……王翠花心里飞快盘算。虽然比两百少了不少,但也远超刘老五那一百八了,而且还有三转一响里的两样!这确实够她吹嘘好一阵子了。
她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像是吃了多大亏似的,一拍大腿:“行!看在张婶你的面子上,一百五就一百五!但话前头,自行车和缝纫机必须有!少一样都不行!”
张婶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把这贪心鬼按住了。“成!我去跟陆家!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送走了张婶,王翠花心里美滋滋,回头看见林晚晴正拿着笤帚心翼翼扫地下的碎瓷片,难得没骂她,反而哼了一声:“算你这死丫头还有点用!”
林晚晴低着头,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成了。
价格谈妥了,她这块“猪肉膘”,总算要以一个相对“合理”又不至于太掉价的价格,“卖”出去了。
下一步,就是怎么彻底跟这个吸血的原生家庭,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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