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进了四月末,营区后山的槐花开了,一串串雪白,风一吹,香味能飘出二里地。
这下午,陆建军和张大山从训练场回来,还没进家属院,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哨声。
“紧急集合?”张大山皱眉。
两人加快脚步。
进了院子,看见指导员站在操场中央,面前站着两排战士。气氛有些严肃。
“出什么事了?”陆建军问旁边的老刘。
老刘压低声音:“三班那个新兵,叫兵的,出事了。”
兵是今年刚分来的新兵,十八岁,四川人,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一笑露两颗虎牙。训练刻苦,待人热情,家属院里的人都喜欢他。
“他怎么了?”张大山问。
“训练时晕倒了,”老刘叹气,“卫生所一查,是……是肺上有点问题。”
陆建军和张大山对视一眼,心里都沉了沉。当兵的,肺上有问题,可不是事。
指导员还在讲话:“……兵同志的情况,组织上很重视。已经联系了军区医院,明就送过去做详细检查。大家不要担心,要相信组织,相信医生……”
解散后,战士们三三两两地散了,都低着头,不话。家属院的女人们也听到了消息,聚在一起,脸上都带着担忧。
“兵那孩子,多好啊,”刘嫂子眼圈红了,“每次见我挑水,都抢着帮我挑。”
陈嫂子点头:“上回我家灶台堵了,也是他给通的,弄得一身灰,还嘿嘿笑。”
孙嫂子轻声:“他最爱吃我做的辣酱,像他妈妈做的味道。”
林晚晴想起,兵常来家里玩,逗闹闹,等发了津贴,要给闹闹买糖吃。那么年轻,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
傍晚,消息更明确了。兵得的可能是肺结核,在那个年代,这是很麻烦的病。要隔离,要长期治疗,而且,很可能当不了兵了。
“他才十八啊,”秀梅抱着盼盼,声音哽咽,“这么年轻……”
王大姐沉默了一会儿,:“咱们得去看看他。病归病,情分不能断。”
大家都点头。
可怎么去呢?卫生所有规定,这种病要隔离,不能随便探视。
最后还是指导员想了办法:“明送他去医院前,让大家在操场上送送他。保持距离,几句话。”
第二一早,刚蒙蒙亮,家属院的人就都起来了。
林晚晴蒸了一锅白面馒头,用干净的布包好。王大姐煮了十个鸡蛋,染红了,是吉利。刘嫂子熬了一罐米粥,装在保温桶里。陈嫂子做了瓶辣酱,特意少放了辣椒,怕刺激。孙嫂子连夜赶了一双厚袜子,住院时脚不能凉。
男人们也准备了东西。陆建军把自己的一条新毛巾放了进去。张大山贡献了一盒没开封的牙膏。老刘拿来两本连环画,住院时解闷。
东西都收拾在一个篮子里,由指导员带去。
早饭后,大家聚集在操场上。四月的清晨还有些凉,风吹过,槐花的香味更浓了。
兵被护士扶着出来了。他穿着病号服,显得更瘦了,脸色苍白,可看见大家,还是努力笑了笑。
“兵……”刘嫂子先喊了一声,声音就哽住了。
“嫂子……”兵声音哑哑的。
指导员把篮子递过去:“这是大家给你准备的。到了医院,好好治病,别多想。”
兵接过篮子,沉甸甸的。他低头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
“谢谢……谢谢大家……”他声音哽咽,“我……我给组织添麻烦了……”
“的什么话,”陆建军上前一步,“你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的兄弟。有病就治,治好了,咱们还一块儿训练。”
张大山也红着眼圈:“兵,等你好了,我教你打拳,你身子太单薄了。”
兵用力点头,眼泪掉下来:“我一定好好治……我还要当兵……我还要回来……”
护士轻声催促:“时间差不多了,该上车了。”
兵擦了擦眼泪,站直身子,给大家敬了个军礼。虽然穿着病号服,虽然瘦弱,可那个军礼,标准,有力。
大家目送着他上了车。车子发动,慢慢驶出营区。
直到车子看不见了,大家还站在原地。
王大姐抹了抹眼睛:“这孩子,命苦。听家里就一个老娘,还指着他当兵出息呢。”
林晚晴轻声:“咱们以后多给他写信,鼓励他。等他好了,还能回来看看。”
“对,”刘嫂子点头,“我每月给他寄点东西,吃的用的,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忘了他。”
陈嫂子:“我多做几瓶辣酱,他爱吃。”
孙嫂子没话,只是低头,继续织手里那双没织完的手套——本来是要给兵的,现在,只能寄过去了。
回到家属院,气氛还是有些沉闷。兵平时常来,院里处处都有他的影子。那口他帮着修过的井,那个他帮着搭的晾衣架,那些他帮着种的菜苗……
晌午,林晚晴做了饭,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闹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大人们都不高兴。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林晚晴身边,拉拉她的衣角:“妈妈……”
林晚晴把他抱起来:“怎么了?”
“兵叔叔……”闹闹还记得那个常逗他玩的叔叔,“糖……”
林晚晴心里一酸。兵上次,发了津贴要给闹闹买糖。可还没等到发津贴,人就病了。
“兵叔叔生病了,去医院了,”她轻声,“等叔叔好了,再给闹闹买糖。”
“病……”闹闹似懂非懂,“疼……”
“嗯,疼,”林晚晴亲亲他的脸,“所以咱们要给叔叔加油,让他快点好起来。”
下午,大家开始收拾要寄给兵的东西。除了早上准备的,又添了不少。杨娟送来一本信纸和一支钢笔:“让兵哥给我们写信。”秀梅拿来一罐麦乳精:“补身子。”连铁蛋和秀秀都来了,铁蛋拿着自己最爱的玻璃弹珠,秀秀拿着一朵刚摘的槐花。
东西收拾了一大包。指导员,明就去邮局寄。
傍晚,陆建军从营部回来,带回一个消息:组织上决定,保留兵的军籍,治疗期间的一切费用由部队承担。等他病好了,如果不能继续服役,也会妥善安排。
“这就好,”王大姐松了口气,“这孩子有依靠了。”
夜里,林晚晴给闹闹洗脚时,家伙忽然问:“叔叔……好?”
“会好的,”林晚晴给他擦干脚丫,“有医生,有药,还有咱们大家的祝福,叔叔一定会好的。”
闹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出手:“祝福……”
林晚晴握住他的手,轻声:“对,祝福。我们祝福兵叔叔,早日康复。”
窗外,月光清亮。
槐花的香味一阵阵飘进来,甜甜的,淡淡的。
而这份祝福,就像这槐花的香味,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它能飘得很远,能飘到医院,飘到兵的病床前,让那个年轻的战士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有一群牵挂他的亲人,有一个等他回来的家。
而从今往后,每月寄出的包裹,每封写去的信,每次提起他时的牵挂,都会成为支撑他的力量,成为他战胜病魔的勇气。
就像那篮子里装着的,不只是馒头、鸡蛋、辣酱、袜子,更是大家的心意,是这个大家庭最朴素也最深沉的爱。
而这爱,会穿越距离,穿越病痛,像四月的槐花香一样,清甜,持久,一直陪伴着兵,直到他康复的那一,直到他回来看看的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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