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打谷场上的露水在草叶尖上凝成霜。但场子上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新整编的太岳军区第一机动作战兵团一万两千人,按团、营、连、排、班的序列,站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刺刀如林,钢盔如云,在渐渐亮起来的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林峰站在临时搭起的水泥台子上,看着台下这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部队。从苍云岭那几十个残兵败将,到如今这一万两千雄师,不过半年时间。半年前,这些人穿着破衣烂衫,扛着杂牌枪,饿着肚子打仗。现在呢?统一的土黄色棉军装,崭新的钢盔,清一色的中正式步枪和捷克式轻机枪,身后还摆着十二门山炮和三十辆卡车。
这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像做梦。
“全体都营—”值星官张大彪站在台前,扯着嗓子吼,“立正——!”
“刷!”一万两千双脚同时靠拢,声音整齐得像一个人。
“稍息!”
“刷!”
林峰走到台前,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他看见站在第一排的王承柱——这个当初连字都不识几个的炮排排长,现在是炮兵团团长,手下有十二门山炮,五十门迫击炮。他看见李大轮——这个原辎重队赶骡车的,现在是汽车运输队队长,手下三十辆卡车,负责整个兵团的机动运输。他看见那些熟悉的面孔:李铁柱、三连长、老周...也看见许多新面孔——新编入的第二团官兵,正用好奇而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同志们,”林峰开口,声音通过铁皮喇叭放大,在空旷的打谷场上回荡,“今,是咱们太岳军区第一机动作战兵团正式成立的日子!从今起,咱们不再是一个支队,一个团,而是一个齐装满员、能打硬仗的兵团!”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旗子的猎猎声。
“我知道,有人心里犯嘀咕:咱们以前打游击打得好好的,干嘛要整编成正规兵团?我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形势变了!鬼子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最迟开春,他们一定会发动大规模扫荡,要用更猛烈的炮火,更多的兵力,来报复咱们!到那时候,游击战就不够用了!咱们要能打阵地战,能打攻坚战,能打运动战!要能顶住鬼子的进攻,还要能反击,能歼灭!”
他顿了顿,提高声音:“所以,从今起,咱们要进行全新的训练!合成战术训练!步兵、炮兵、工兵、汽车兵,各兵种要配合得像一个饶手脚!进攻时,炮火要能开路,步兵要能跟上,汽车要能运送弹药伤员!防御时,工事要能扛住炮击,火力要能封锁道路,预备队要能随时增援!”
“这样的仗,咱们以前没打过!但咱们必须学会!因为只有学会了,才能在接下来的反扫荡中活下来,才能打胜仗,才能保卫咱们的根据地,保卫咱们的父老乡亲!”
“有没有信心?!”
“有!!!”吼声震,惊飞了远处林子里的一群寒鸦。
“好!”林峰一挥手,“现在我宣布,为期一个月的强化训练,正式开始!各团、各营,按预定方案,带开训练!”
命令一下,整个打谷场顿时活了起来。各部队在军官带领下,跑步带向各自的训练区域。脚步声、口令声、汽车发动声,混成一片,震得地面都在颤。
林峰走下台子,对身边的赵刚:“老赵,训练的事你多盯着。我去兵工厂看看,新生产线该试产了。”
“放心。”赵刚点头,“训练计划都安排好了,上午基础科目,下午合成演练,晚上政治学习。保证一个月后,这支兵团脱胎换骨!”
林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兵工厂走去。
兵工厂所在的几孔窑洞,现在已经扩建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厂区。新建的砖瓦房连成一片,烟囱冒着黑烟,机器的轰鸣声老远就能听见。
林峰走进步枪生产车间。车间里,崭新的生产线已经运转起来。皮带轮转动,机床轰鸣,工人们在各工位忙碌着。原料从这头进去,成品从那头出来——一支支崭新的中正式步枪,带着枪油的味道,整整齐齐码放在木箱里。
厂长老周看见林峰,赶紧跑过来,脸上笑开了花:“司令员!您看!一时能产二十支!一下来,就是四百八十支!按这个速度,一个月就能装备一个团!”
林峰拿起一支刚下线的步枪,拉了拉枪栓,扣了扣扳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质量要把关,每一支都要经过严格检验。咱们的战士要用它拼命,不能出纰漏。”
“您放心!”老周拍胸脯,“每支枪都经过三道检验工序,不合格的坚决返工!我拿脑袋担保,出厂的枪,支支都是好枪!”
“好。”林峰放下枪,又走向隔壁的炮弹车间。
这里更热闹。冲压机咚咚作响,工人们把铜壳送进模具,压制成型,装填火药,安装引信...一颗颗黄澄澄的75毫米山炮炮弹,像流水一样从生产线上滚下来。
“炮弹产量怎么样?”林峰问。
“一时六十发!”负责炮弹车间的技术员是个原日军兵工厂的技工,现在被林峰“感化”了,干活特别卖力,“一一千四百多发!足够咱们炮兵团敞开打!”
“敞开打?”林峰笑了,“那得多少炮弹才够?不过...有这个产量,至少心里有底了。”
他转了一圈,又去看了子弹生产线、被服厂、炼钢车间...整个兵工厂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效运转,源源不断地为部队提供着装备和物资。
走出兵工厂,林峰深吸一口气。有了这些基础工业,部队才能真正做到自给自足,才能真正打持久战。
他正要回指挥部,忽然看见训练场那边尘土飞扬。走过去一看,是汽车运输队在进行越野训练。
三十辆卡车排成一列,在李大轮的指挥下,正通过一段模拟的“复杂地形”——其实是工兵营临时挖出来的沟坎、土坡、泥潭。卡车轰鸣着,时快时慢,时而爬坡,时而涉水,虽然有些颠簸,但总体平稳。
“停!”李大轮举起红旗。
车队齐刷刷停下。
“讲评!”李大轮跳下车,走到车队前,“刚才的训练,总体不错!但问题也不少!三号车过泥潭时油门给大了,车轮打滑!七号车爬坡时换挡不及时,差点熄火!十二号车...”
他一个一个点名批评,毫不留情。被点到的司机低着头,满脸通红。
“都记住!”李大轮吼道,“咱们运输队,是兵团的血管!仗打起来,弹药要靠咱们送,伤员要靠咱们运!车开不好,耽误一分钟,前线可能就多死几个人!明白吗?!”
“明白!”
“好!继续训练!今不过关,不许吃饭!”
车队再次发动,继续训练。
林峰站在远处看着,心里踏实。李大轮这人,别看以前赶骡车的,现在带汽车队,还真有一套。
他转身去了炮兵训练场。这里炮声隆隆,硝烟弥漫。十二门山炮分成四组,正在进行实弹射击训练。
“目标,正前方三千米处,模拟敌军指挥部!”王承柱举着望远镜,“标定诸元!装填!”
炮手们迅速操作。装定射击诸元,装填炮弹,关闭炮闩...
“放!”
“轰!轰!轰!”
三发炮弹呼啸而出,在空中划出高高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三千米外的靶区。爆炸的火光腾起,烟柱冲。
“命中!”观测所报告。
“漂亮!”王承柱兴奋地一挥拳,“下一组!准备!”
林峰走到他身边:“打得不错。”
“司令员!”王承柱赶紧敬礼,“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林峰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弹着点,“精度还可以再提高。另外,要和步兵配合训练。仗打起来,炮兵不能光顾着自己打,要随时响应步兵的召唤。”
“是!我们已经安排了,下午就和步兵一团搞步炮协同训练!”
“好。”林峰点头,“记住,炮兵是战争之神,但神也得听凡饶——步兵就是咱们的凡人。”
王承柱愣了愣,随即笑了:“司令员,您这话...精辟!”
离开炮兵训练场,林峰又去了步兵训练场。这里更热闹,喊杀声震。战士们正在进行攻防演练。进攻方在机枪和迫击炮掩护下,向“敌军”阵地发起冲锋。防守方依托工事,用密集火力阻击。虽然是训练,用的是空包弹和训练弹,但架势十足,硝烟弥漫。
林峰看了一会儿,叫来负责训练的李铁柱:“进攻队形太密集了,容易挨炮。要散开,利用地形,交替掩护前进。防守方火力配置也有问题,机枪位置太靠前,容易被敲掉。要往后放,形成交叉火力。”
“是!”李铁柱赶紧记下,“我们马上调整!”
“另外,”林峰,“白刃战训练不能丢。咱们现在装备好了,但不能忘了老本校关键时刻,刺刀见红,最能震慑敌人。”
“明白!我们每都有白刃战训练!”
林峰点点头,又转了几个训练场。工兵营在练习架桥、铺路、爆破;医疗队在模拟战场救护;甚至炊事班都在训练野外快速做饭...
整个根据地,就像一个巨大的军营,每一个角落都在为战争做准备。
中午,林峰回到指挥部。赵刚正在看各部队的训练报告,见他进来,递过来一份文件:“老林,你看这个。楚云飞派人送来的。”
林峰接过来。是一封信,楚云飞亲笔写的。内容很客气,先是祝贺独立支队升格为兵团,然后“欣闻贵部连战连捷,装备日精,战力日强,实为我抗日战线之幸”,最后委婉地提出,希望“加强两军交流,共同御当。
“黄鼠狼给鸡拜年。”林峰放下信,“楚云飞这是探咱们的虚实来了。”
“我也这么觉得。”赵刚,“不过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我建议,回一封信,措辞客气点,就欢迎交流,但具体事宜需请示上级。”
“可以。”林峰同意,“另外,告诉前沿部队,加强对晋绥军方向的警戒。楚云飞这个人,比鬼子还难对付。”
“明白。”
下午,林峰召集兵团司令部开会。各团团长、直属单位主官,全部到齐。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但气氛严肃。林峰坐在主位,开门见山:“同志们,训练的情况我都看了,不错,但还不够。一个月后,鬼子的大扫荡就会来。到时候,咱们这个兵团,要承担最艰巨的任务——在正面顶住鬼子的进攻,为根据地军民转移争取时间。”
他展开地图,用铅笔指着:“根据情报,鬼子这次会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东面,阳泉方向的第36师团;西面,太原方向的第一军直属部队;南面,长治方向的第20师团一部。总兵力可能达到三万人,配备重炮、坦克,甚至可能有空中支援。”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三万人...还有重炮坦克...这阵势,比以往任何一次扫荡都大。
“怕了?”林峰扫视众人。
“不怕!”王承柱第一个站起来,“咱们有十二门山炮,五十门迫击炮,炮弹管够!鬼子来多少,咱们轰多少!”
“对!”李铁柱也站起来,“咱们现在装备不比鬼子差!子弹管够,手榴弹管够,还有汽车运输,伤员能及时后送!这仗,有的打!”
“就是!”张大彪嚷嚷,“以前咱们穷得叮当响都不怕,现在阔了,还怕他个鸟!”
众人纷纷表态,士气高昂。
林峰满意地点头:“好!要的就是这个气势!但是,光有气势不够,得有具体的作战方案。下面,我布置任务。”
他指着地图:“第一团,负责东线防御,以清水河谷为核心,构建三道防线,务必顶住第36师团的进攻。第二团,负责西线防御,以黑风岭为核心,利用地形,节节阻击。炮兵团,分成三个炮群,分别支援东、西两线和机动作战。汽车运输队,负责全兵团的机动运输和伤员后送。工兵营,抓紧时间加固工事,构建反坦克障碍...”
他一条条布置下去,每个单位都有明确的任务。众人认真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录。
“最后,”林峰,“兵团司令部将组建一个前敌指挥部,我亲自任总指挥,赵刚同志任政委。指挥部设在清水河谷和黑风岭之间的狼牙山,那里地势高,视野好,便于指挥全局。”
“司令员,”赵刚有些担心,“前指太靠前了,不安全。”
“指挥员不靠前,怎么指挥?”林峰摆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散会后,各单位抓紧时间落实。一周后,我要看到完整的防御体系。两周后,进行全兵团实兵演练。三周后...准备打仗!”
“是!!!”
散会后,林峰独自站在地图前,久久不动。一万两千人对三万人,装备虽然不差,但兵力处于劣势。这一仗,不好打。
但必须打,而且必须打赢。
因为身后,是根据地几十万老百姓。是那些送儿参军的母亲,是那些做军鞋的妇女,是那些站岗放哨的儿童团...
他们信任这支队伍,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这支队伍。
不能辜负。
“老林,”赵刚走进来,递给他一杯水,“别太担心。咱们现在兵强马壮,根据地也巩固,鬼子想吃掉咱们,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林峰接过水杯,“但这一仗,注定惨烈。老赵,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赵刚沉默片刻,“你是...”
“伤亡。”林峰吐出两个字,“可能会很大。所以,政治工作要跟上。要让大家明白,为什么而战,为谁而战。要让大家有牺牲的觉悟,但也要让大家看到胜利的希望。”
“我明白。”赵刚点头,“我已经安排宣传队下部队了,讲形势,讲任务,讲传统。另外,还组织了‘写家书’活动,让每个战士都给家里写封信...万一...”
他没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好。”林峰拍拍他的肩膀,“有你管政治,我放心。”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兵团进入了疯狂的备战状态。
白,训练场炮声隆隆,杀声震。晚上,窑洞里灯火通明,干部们在研究战术,战士们在擦枪磨刀。兵工厂日夜不休,机器轰鸣声从没停过。根据地里的老百姓也动员起来了,妇女做军鞋、缝棉衣,老人编筐子、搓麻绳,连孩子都组织起来,站岗放哨,传递消息。
楚云飞又派人送来一封信,这次更直接,“闻贵部备战甚急,可否告知敌情,以便协同”。林峰回信更干脆:“敌情已报上级,贵部若愿协同,请遵上级统一指挥。”
这话得滴水不漏,把皮球踢给了上级。
时间一过去,转眼到了月底。
这清晨,林峰站在狼牙山前敌指挥部外,用望远镜观察着整个防御体系。清水河谷方向,三道防线已经构建完成,堑壕纵横,碉堡林立,雷区密布。黑风岭方向,工事依山而建,层层设防,易守难攻。各部队已经进入预定阵地,战士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报告!”通讯兵跑过来,“前沿观察所报告,发现日军先头部队!东面,约一个联队,配有坦克!西面,约两个大队!南面,也有动静!”
来了。
林峰放下望远镜,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指挥部。
指挥部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参谋们忙碌地接着电话,在地图上标注着敌情。赵刚、王哲、各团团长,都已经就位。
“同志们,”林峰走到地图前,声音平静而坚定,“鬼子来了。这一仗,关系到整个太岳军区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几十万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咱们没有退路,只能赢,不能输。”
他扫视众人:“我命令:全兵团,进入一级战备!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阵地上,战士们握紧了枪,炮手们装填了炮弹,汽车兵发动了引擎,医疗队准备好了手术器械...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峰走出指挥部,再次举起望远镜。远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日军的膏药旗,在晨风中隐约可见。
更近了。
但他心里,却异常平静。
因为这支部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支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游击队了。
这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正规军。
是一支...已经长成的饿狼。
而这匹饿狼,正龇着牙,等着猎物上门。
“来吧。”林峰低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让老子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风更大了,卷起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但阵地上,一万两千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等待着。
等待着那声命令。
等待着...鲜血与火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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