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暗流汹涌
六月的终南山,满山青翠欲滴。
但重阳宫守一堂内的气氛,却凝重如深冬。
全真七子围坐在长案前,案上摊着三份文书:一份是尹志平从太行带回的岳飞行军图谱残页;一份是杨康在雁门关伪造的“岳飞遗书译注”副本;还有一份,是今日清晨才到的紧急战报——蒙古大将木华黎已在真定府设立行辕,开始招降河北金国汉官,组建“汉军万户”。
丘处机拿起那份战报,缓缓念出关键几句:“木华黎颁《安民令》:降者免死,献城有功;抗拒屠城。已降州府二十三处,收编汉军约两万。另,组建‘匠作营’,集中工匠千余人,专司打造攻城器械及……研习新得之阵法图谱。”
他将战报放下,目光扫过众人:“都吧。”
马钰第一个开口,白眉紧锁:“木华黎此人,比铁木真更懂汉地。剿抚并用,软硬兼施,这是要扎根了。若让他在河北站稳脚跟,整合了降兵降将,再配上那些攻城器械和可能从岳飞残卷中学到的阵法……北地危矣。”
“更麻烦的是这个。”刘处玄指着杨康伪造的那份“译注”副本,“康儿此计虽险,但若真能让蒙古人误入歧途,或可收奇效。只是……一旦败露,他必死无疑。我们是不是该派人去雁门,暗中保护?”
丘处机摇头:“康儿既选择隐姓埋名,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若派人保护,反而可能暴露他。况且……”他顿了顿,“这是他自己的赎罪之路,外人不宜插手。”
王处一沉吟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坐视河北沦陷,等蒙古整合完毕,南下攻宋?”
“当然不。”丘处机站起身,走到堂前悬挂的巨幅地图前。地图上山川城池标注清晰,北至漠南,南抵长江,一条朱砂红线从居庸关一路南下,已划到真定府。
他手指沿着红线移动:“蒙古破中京后,虽势如破竹,但隐患已现。第一,战线拉得太长,从漠南到真定,补给困难。第二,降兵虽多,但心未必齐,尤其汉军,是被屠刀逼着投降的。第三,木华黎要治理新占区,必分兵驻守,能继续南下的机动兵力有限。”
他转身看向众人:“所以,我们的对策有三。”
“第一,全力支持北地抗蒙力量,尤以靖儿为重。他不是要粮草、药材、工匠吗?给。从今日起,终南山所有道观,每年收入的三成,秘密送往雁门。另,选派二十名精通医术、农桑、工匠的弟子,分批北上。”
“第二,”他指向地图上的太行山,“建立情报网。尹志平伤愈后,让他负责组建‘听司’,整合全真、丐帮及可信的正道门派情报,专司监视蒙古动向、刺探降官心思、收集民间舆情。这件事,处玄师弟你来协助。”
刘处玄肃然点头。
“第三,”丘处机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要亲自去一趟临安。”
“什么?!”众皆愕然。
谭处端急道:“师弟,临安现在是龙潭虎穴!朝廷那些主和派正想找机会打压我们,你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要去。”丘处机平静道,“蒙古之患,不在其兵强,而在其志远。今木华黎改剿为抚,是图长久。若让蒙古整合了河北的人力物力,加上可能从岳飞残卷中学到的战法,江南还能安枕几年?”
他环视众人:“我要去见几个人。枢密院的李侍郎,御史台的陈中丞,还迎…韩世忠老将军的孙子,现任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韩烈。这些人,是朝中少数还清醒的。我要让他们明白——今日不救北地,明日北地之祸,就是江南之灾。”
孙不二轻声道:“可史弥远把持朝政,主和派势力太大……”
“所以我要秘密去。”丘处机道,“不惊动官府,不见无关之人。只带两个弟子,扮作游方道士,快去快回。”
众人沉默。他们知道,丘处机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最终,马钰叹息:“既然如此,师弟千万心。重阳宫的事,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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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嵩山少林寺。
达摩院深处,鸣禅师闭目盘坐,手中念珠缓缓转动。他面前摊着一卷血书——是昨日从河北逃来的一个少林俗家弟子拼死送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中京屠城的惨状:蒙古兵如何挨家挨户搜查,如何将男子全部驱赶到城南坑杀,如何将女子掳走,如何将孩童扔进火堆……
字字泣血。
罗汉堂首座玄苦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方丈,不能再犹豫了!蒙古人不是人,是畜生!中京死的十几万人里,有多少是佛门信徒?有多少老弱妇孺?”
鸣禅师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他已经三日未眠。
“玄苦,你……佛门讲慈悲,讲不杀生。可若有人举刀要屠尽苍生,我们是该闭目念经,还是该持棍卫道?”
玄苦咬牙:“自然是卫道!”
鸣禅师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窗外,少林寺的钟声正响,悠长清越,在山谷间回荡。香客如织,梵唱声声,一片太平景象。
可这太平,还能维持多久?
“传令。”鸣禅师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第一,少林武僧,可选派精干者,以‘云游募化’为名北上。任务有三:救治伤患、护送难民、若遇蒙古兵行凶,可酌情出手,但不得暴露身份。”
“第二,藏经阁开放《易筋经》前三层、《罗汉拳谱》、《少林棍法精要》等外功典籍,供北地抗蒙义士修习强身。但需立誓:只用于保境安民,不得为恶。”
“第三,”他顿了顿,“以少林名义,发起‘下佛门共祈法会’。地点……就定在镇江金山寺。时间,七月十五。超度北地亡魂,祈愿刀兵止息。”
玄苦肃然:“方丈,此举恐引朝廷猜忌……”
“顾不得了。”鸣禅师摆摆手,“若因惧怕猜忌而见死不救,我少林有何面目自称佛门圣地?去办吧。”
“是!”
玄苦转身离去。鸣禅师重新盘坐,却再也静不下心来。
他忽然想起六十年前,自己还是个沙弥时,师父过的话:“佛在心头坐,魔自世间来。有些魔,光念经是渡不走的。”
当年不懂,现在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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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宰相府。
后花园凉亭里,史弥远正与几个心腹幕僚赏荷品茶。这位当朝宰相年过六旬,保养得极好,面色红润,须发乌黑,一双眼睛总是半眯着,让人看不透心思。
“相爷,”一个幕僚低声道,“北边传来消息,木华黎在真定府设立行辕,开始招降纳叛了。金国完颜洪烈退守大名府,手中兵力不足五万,覆灭在即。”
史弥远啜了口茶,悠然道:“好事啊。金虏欺我大宋百年,如今遭此报应,岂非理循环?”
“可蒙古人比金人更凶悍……”另一个幕僚心道,“若让他们灭了金国,下一个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史弥远瞥了他一眼,“蒙古人要在河北立足,少也要三五年。这三五年,我们正好整顿内政,加强边防。再,蒙古人擅长骑兵野战,却不擅水战。长江险,他们过得来吗?”
众人诺诺称是。
史弥远放下茶杯,话锋一转:“倒是江湖上那些不安分的,最近闹得厉害。全真教、少林寺,还有那个什么‘北地义盟’,聚众抗蒙,收拢民心,俨然已成一方势力。长此以往,尾大不掉啊。”
幕僚们心领神会。
“相爷的意思是……”
“皇城司的赵指挥使,不是一直想动他们吗?”史弥远微微一笑,“告诉他,放手去做。但记住——要做得干净,不要留下把柄。尤其那个郭靖,在民间声望太高,动他要讲究方法。”
“是。”
正着,管家匆匆来报:“相爷,韩烈将军求见。”
史弥远眉头微皱:“他来做什么?”
“是……有边关急报。”
“让他到前厅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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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韩烈一身戎装,腰佩长剑,正在踱步。他三十出头,是抗金名将韩世忠的孙子,继承了祖上的刚烈性子,在朝中是出了名的主战派。
见史弥远进来,韩烈抱拳行礼:“末将参见相爷。”
“韩将军何事如此急切?”史弥远在主位坐下,慢条斯理地问。
“相爷,”韩烈开门见山,“蒙古木华黎已开始整合河北,降兵逾两万,且组建匠作营,打造攻城器械。末将以为,朝廷应立即增兵淮河防线,同时秘密支援北地抗蒙义军,迟则生变!”
史弥远笑了:“韩将军多虑了。蒙古人刚打下一片废墟,要治理,要安抚,要消化,没三五年成不了气候。我们现在的要务,是整顿内政,充实国库。至于北地那些所谓的‘义军’……”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不过是些趁乱割据的豪强罢了。那个郭靖,聚众数千,不听朝廷号令,形同藩镇。韩将军,你祖父一生忠君爱国,想必不乐见这种局面吧?”
韩烈脸色变了:“相爷,郭靖虽出身草莽,但确实在保境安民,抵抗蒙古。朝廷若此时打压他,岂不让北地百姓寒心?”
“百姓?”史弥远摇摇头,“百姓懂什么?他们今可以拥戴郭靖,明就能拥戴张靖、李靖。韩将军,你是将门之后,当知‘兵权’二字的分量。这兵权,只能握在朝廷手里,握在陛下手里。”
他站起身,走到韩烈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好好当你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守好皇城,才是你的本分。北边的事……朝廷自有主张。”
韩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抱拳告退。
走出宰相府,烈日当空,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祖父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烈儿,记住,武饶刀,要对着外敌,不要对着自己人。”
可如今,外敌已至,朝廷却在算计自己人。
他翻身上马,正欲离开,忽然看见街角一个青袍老道士,正在给一个乞丐把脉施药。道士须发皆白,但眼神清澈,气度不凡。
韩烈心中一动,策马上前。
“道长可是终南山丘真人?”
丘处机抬起头,看了韩烈一眼,微微一笑:“正是贫道。将军是……”
“韩烈,韩世忠之孙。”
“原来是忠良之后。”丘处机起身行礼,“不知将军有何见教?”
韩烈看了看四周,低声道:“簇不是话处。道长可否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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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城南一处僻静茶楼雅间。
韩烈屏退左右,关上门窗,这才开口:“真人为何冒险来临安?”
“为下苍生。”丘处机直言不讳,“将军可知,木华黎已在真定府设立行辕,招降纳叛,组建汉军?”
“知道。”
“可知他得了部分岳飞遗书图谱,正在研习?”
韩烈脸色骤变:“当真?!”
“千真万确。”丘处机将太行山之事简要了一遍,隐去了杨康伪造译本的部分,“如今蒙古如虎添翼,若让他们整合了河北,江南还能安枕几年?”
韩烈握紧拳头:“我今日向史相进言,请求增兵淮河、支援北地,却被驳回。他……郭靖是割据豪强,朝廷要防备的是他。”
丘处机叹息:“这便是症结所在。朝廷眼中,江湖义军是心腹之患;蒙古人,却只是疥癣之疾。可他们忘了,疥癣不治,终成溃痈。”
“那真人以为,该如何破局?”
“两条路。”丘处机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将军这样的忠良之臣,在朝中尽力周旋,让主战的声音不被完全淹没。第二,我们江湖人,在下面做实事。保境,安民,抗担等到蒙古兵临长江那一,朝廷自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忠,谁才是真正的义。”
韩烈沉默良久,忽然起身,深深一揖:“真人高义。韩烈虽人微言轻,但必尽力而为。只是……史相已命皇城司对江湖势力下手,真人此行,千万心。”
“多谢将军提醒。”丘处机还礼,“贫道此行,本就是要见几个人。见完了,自会离去。”
两人又密谈片刻,韩烈才匆匆告辞。
丘处机独坐雅间,望向窗外繁华街市,轻轻叹了口气。
这临安的繁华,还能维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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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夜,真定府,原金国节度使衙门,现木华黎行辕。
赫连勃勃跪在堂下,双手奉上一个木匣:“太师,这是末将在太行所得岳飞遗书图谱拓本,共三十七幅。另迎…意外所得的一份‘译注’。”
木华黎坐在虎皮椅上,年约五十,面容冷峻如铁。他接过木匣,先看拓本——那些图谱虽然残缺,但线条精妙,阵法奇诡,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再看那份“译注”,是用工整的汉文楷写成,对图谱做了详细注解,甚至补充了一些拓本上缺失的部分。末尾盖着金国皇城司的密印,纸页泛黄,墨色陈旧,显然是旧物。
“这译注,从何得来?”木华黎问。
“是从一个金国降官家中搜出的。”赫连勃勃道,“他是当年皇城司秘密组织翻译的,但后来金国内乱,便遗失了。末将已拷问过,不似作伪。”
木华黎仔细翻阅。译注写得极专业,许多阵法原理、战术要点,与他从降将口中了解的汉人兵法不谋而合。尤其关于“八门金锁阵”的几种变化,注解详尽,甚至指出了每种变化的破解之法——虽然那些破解之法看起来代价惨重。
“你觉得可信吗?”木华黎问身旁一个汉人谋士。
谋士是原金国翰林,精通兵事,细细看了许久,才谨慎道:“从行文、用典、兵法原理看,不似伪造。尤其这几处关于山地行军的要诀,与兵书上记载的岳飞用兵习惯吻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最后一句——‘八门金锁阵第八变,骑兵当从死门突入,可破敌中军’——有些蹊跷。按常理,死门是最险之地,通常是诱敌深入的陷阱。”
赫连勃勃连忙道:“先生有所不知。岳飞用兵,常反其道而行之。越是险地,他越敢用奇兵。末将在西夏时,曾研究过他的战例,确有这种风格。”
谋士犹豫片刻,最终点头:“也有道理。”
木华黎合上译注,眼中闪过精光:“好。传令匠作营,按此译注,加紧研习新阵法。另外,这份译注抄录十份,分送各万户长。告诉他们——秋后,我要看到新阵练成。”
“是!”
赫连勃勃退下后,木华黎独自坐在堂中,手指轻叩桌面。
他总觉哪里不对,但又不出来。那份译注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专门为他准备的。
但转念一想,金国已穷途末路,谁还会费这么大力气来算计他?也许,真是佑蒙古吧。
他望向南方,眼中燃起征服的火焰。
岳飞遗书在手,汉地,指日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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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雁门关内。
杨康坐在简陋的营房里,就着油灯,正在给丘处机写信。
“……译本已送出,成败在此一举。弟子深知此计凶险,若败露,万死莫赎。然每思及雁门关下亡魂、黑风峪焦骨,便觉此险值得一冒。今弟子化名穆易,于关内做些杂务,见难民渐安,春耕有序,心稍慰。惟愿此生余力,能赎前罪之万一……”
写到这里,他停笔,望向窗外。
关墙上,火把通明。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整齐有力。更远处,难民营地里,隐约传来婴儿的啼哭和母亲的哼唱。
这一切,是他曾经亲手想毁掉的。
而现在,他在用余生守护。
他摸了摸怀中的铜钱,冰凉的温度让他清醒。
路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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